我在北京住过的七个地方


我92年来北京,算来已有一十四个年头。在北京住过七个地方,平均两年一个,最长的是我现在的家,已住有4年半,最短的是北洼路,单位的单身宿舍,共住了两个月。经历了多种的居住形式,有宿舍(8人、2人、3人、4人等),有平房(非传统四合院),有单元房;有筒子楼,有板楼,有塔楼。在专业的房地产分类中,我就没住过别墅,包括独门独院、双拼、联排、叠拼等一概没享住过。

刚来北京,是到人民大学上学,住的是一进东校门右手边的“学2”宿舍,在六层,八人一间,住了四年。那是值得一生珍忆的地方!同住的八人,现天各一方,一个在美国,一个在英国,四个在北京,一个在银川,还有一个在珠海。散开十年来,我们八人没有聚到一起过。真不知将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一起纵论天下,畅谈哲学;可以为打开水的事吵架而订立规矩,可以为女生的事共同出谋划策。八人一起住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是私密性问题。在我们的四年里,是拉帘与不拉帘的过渡四年。刚住时,没有人拉帘,到最后有四个人拉帘;据参观过女生宿舍的同学讲,90%的女生是拉帘的。现在的学生,不管男生女生,90%都拉帘了。


值得回顾的“学2”生活还很多,纯粹从居住角度的最大收获是由于居住在六层,每天上下楼不下6次,最多可能一天得20多次,四年后上下六楼如履平地,根本没感觉住在六层。现在有年头没爬六层楼了,不知还能不能那样的健步如飞!

毕业后找了个国营单位,有单身宿舍提供,地处北洼路一小院内。单位派车拉了我和我的书去了那。这是一个不值得回忆的地方。与北京以前现在和将来所有最恶劣的单身宿舍一样,筒子楼,中间黑黑的楼道内晾着滴水的衣服,公用厨房的墙上有一公分厚的油污。

两个月后,单位把我们这群单身(其中也有已婚的,但由于没房还寄住在单身宿舍)搬到了玉泉路国防大学院内。如果从小区的角度去审视我们新的居住环境,那是全北京最美丽,自身配套最齐全,也是最安全的小区之一。门口是扛枪的解放军战士把守,内有花园、标准足球场、多块篮球场,有大澡堂、大礼堂、食堂,有招待所、餐厅(可以看成会所)、商店、小超市等等。我们的宿舍叫“东9”楼(据说现已拆,盖起了新大楼),三层50年代苏式筒子楼,处于大院一角,形成自己的独立小院;小院中有杂树若干,两棵一人合抱的梧桐树分立楼门两侧。夏天,屋内太热,我们一般在树下乘凉。在那的两年里,我把那过剩的精力都扔在了篮球场上,每天一上班就盼望下班后的篮球。东9楼,大院中的小院,优美,幽静;我们住得热闹,空虚,无忧无虑。

十五年的正统学校教育,不能让我无所追求地虚度光阴。所以之后我同时作了两个选择,一是考北大的MBA,二是换工作。在考试前的两周,我到了新单位,闯进了房地产业,两个月后知道考上了。所以要面临边上学边上班的日子。阜成门、北大、玉泉路是三角,我决定把三角变成三点一线,需要搬家。

与考上清华MBA的大学同学阿炳联系,合租一个平房小院内的套房,我住外间(床正对着大门),他与他的另一MBA同学住里间。那地方叫福缘门,在圆明园里头,但不是园子里,而是农村。一百多年前,圆明园没烧毁前属于园子的一部分,后来的岁月中这成了一个村子。据说,为了整治圆明园,那里要被拆然后恢复成园子。是该拆了!

福缘门是痛苦的回忆。那段日子,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上课,还要完成作业,非常辛苦。每天早上7点起床,7点半出发,骑一破车,经15公里一个小时后到公司;下午5点半下班后骑车45分钟到北大,10分钟的晚饭,然后上课;晚上10点下课,回福缘门睡觉。在此以前我住的房子,虽然房间内没有卫生间,但楼道里是有的,但福缘门不是,厕所是500米开外的公厕,早上需要排队。有天晚上,吃坏了肚子,外面白雪皑皑,银妆素裹,我一晚上去了那公厕5次。这是我一辈子最痛苦的上厕所经历。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大约半年多后,我实在无法忍受了。与两同学合计,得搬家!刚好在一天吃早饭时了解到公司有一副总的老房子要出租,我就租了下来,搬到了离福缘门骑车15分钟的中共中央党校家属院内。

党校的家属院与教学区隔着铁栅栏,上有一门可通,但不能随便进去。教学区的美丽景色吸引着我,在1年半的时间里,我还是从另外的一个豁口进去了N趟,去领略我党最高学府的美丽景色。这景致绝对不亚于国内任何一个园子!在党校,除了美景给我的印记还有家属院大门口的一个烤羊肉串小摊和一个卖熟食的小铺。羊肉串小摊是我每天晚上下课后的夜宵,熟食小铺是我周末的牙祭。去年路过那,大门被封成了围墙,更别说那小摊和小铺,已无踪影!

党校的房子是一个80年代的四层家属楼,单元房,二室一厅一厨一卫。我住朝北的小间,两同学住朝南的大间。由于住所转入正常的房子,我开始为自己添置家当。先后买了一台21寸的康佳电视,步步高的DVD,新飞的电冰箱,还有格兰仕的微波炉,美的的电饭煲。又买了三个简易的书架,我的几大箱子书第一次上了书架,真应该恭贺它们!这几件家当,只有微波炉、DVD和其中的一个书架我现在还在用,另外的三件不知漂到了哪里?据说新飞电冰箱至少到了徐州。在那个时期,《新周刊》出了一期“飘一代”的主题刊,我珍藏了这期,并直到现在还在订阅《新周刊》。无根漂泊的我开始寻找锚定的港湾,独自无羁的我开始寻找永久的伴侣。

然后,在五年前的人间四月天,找到了我命中的那一半,领略到了吹面不寒的杨柳风。由于都在北京没有房子,相识后第一件大事就是买房。一个月后我们共同出资买下了现在的家;在东面,东四环外一个叫南十里居的地方;是一处现房,位于一个十八层塔楼的三层;二室一厅,均朝阳。接着就是交钱还贷领钥匙装修。

几乎在办这几件大事的同时,我又换了工作,新工作地点起先在金融街,三个月后到了东面CBD里的汉威大厦。为了更好地兼顾上班、上课和新屋装修,我决定搬家。巧的是有一个MBA同学找人合租,我答应了他合住一段时间,以求过渡。这是我路途最遥远的一次搬家。雇了利康搬家公司带上我的书我的家当和我从地处西北的党校到了东三环外的团结湖小区。我坐在搬家公司的车上,唯一的感觉就是——好远啊!这次搬家是我在北京岁月的一个转折点。之前的九年我一直住在西面,没越过西三环及其延长线,以至于去年与中关村的一个开发商聊天,说我还是有“中关村情结”。北京的文化人和冒充的文化人好像都有这个情结。
 
团结湖的住处已没有回忆,都忘了是哪个楼哪个门洞哪一层,只记得在那丢了辆自行车。

三个月后的金秋时节,我和我当时的女朋友现在的老婆住进了现在的家,到今天已近五年。满是温馨的记忆!这个小区在四环外,很小,只有四栋楼,中间两栋是回迁楼(农民就地上楼工程),旁边两栋是商品房,我们的家在商品楼之一的三层。小区傍着一个大型社区和一个军队家属院,离四环主路800米,有绿化隔离带和军队的院隔着,交通方便但不吵闹,一个典型的城郊住宅。四年中,前后的两个小区一直在盖楼,领了几次噪音补偿费,到今天终于盖完了。但这几天听说北面又要盖一小办公楼。没完没了的工地!由于工作是房地产,守着工地,回到家又是工地,有一段时间我看到塔吊就想吐口水。

北京十四年住了七个地方,分析一下,根本就没进过三环。好在工作的几个地方都在三环内二环旁,算是进过城,但二环以里长安街往南对我还是陌生的。那老北京的胡同城南的旧事,与我不相干。因此到现在我都称不上是一个北京人,最多算是“北漂人”。

由于是做房地产的缘故,六年前研究过一个课题,叫做“居住郊区化”,于我心有戚戚焉。心想居住改变中国,我是参与者,是站在时代前列的,有一种自豪感。但三年前,偶然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舶来品,叫“新都市主义”,倡导“Back to the City”。我又坠入雾中,怎么刚出来又要回去,且居住还需要有主义?!

两年前,在国子监上了十天的培训课,熟悉了周边的地形地貌,开始回味那“主义”,有所悟。城市的魅力在哪里?是风土,是人情,是文脉与肌理,还是上百年积淀下来的琐琐碎碎?在外面转圈的我根本没有入圈,这个城市与我有距离,可能就是四环到二环的距离。换句话说,骨子里我不属于这个城市。所以才会有“Back to the City”这一讲。

对一个城市的根了解得越多,越吸引着你进入,进入她的体内,体会她的博大与渊源。所以老提“问题”再解决“问题”是治标之举,只有那“主义”才是治本。

去年底,又买了一处房,在姚家园路上,还是四环外五环内。明年又要搬家了。人这一辈子要搬多少次家才是个头啊!什么时候可以体验那胡同和院落,风土与人情,还有这文脉与肌理!这也是个情结,应叫它“新都市情结”,存乎于每个人的心中。

2006年4月16日晚10点45分
于南十里居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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