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为什么要走?


聊斋之《雨钱》,写的是滨州一秀才,读书时听见有人敲门,是个白发老翁,相貌古朴。秀才把他迎了进来。问他,老翁自称姓胡,本是狐仙,因仰慕秀才高雅,希望能和他朝夕相处。秀才生性旷达,不以为怪,便同狐老翁谈古论今。老翁知识渊博,说话深刻,富有哲理。秀才佩服,留他住。一天,秀才祈求老翁,说你特别宠爱我,我如此穷困,你只要一举手,金钱应该马上就来,何不帮助我一下呢?老翁沉吟,笑道,这事容易,只要十几个钱做本钱。秀才按他的话找了本钱。于是,老翁领秀才进密室,念咒语,成千上万的钱从屋梁上叮叮当当地掉下来,如同暴雨,转眼之间就淹没了膝盖,拔出脚跳到一旁,立刻又淹没了脚踝。宽大的房子,堆积铜钱三四尺深。老翁问秀才,满足你了吧?秀才说,足够了。老翁手一挥,钱雨一下子就停了,秀才惊喜自己发财了。之后,秀才到房里去拿钱用,见满屋的钱却没有了,只有作本钱的十几个钱还躺在地上。秀才大失所望,责怪老翁骗人。老翁生气地说,我本想和你作文字之交,不是想和你一起作贼!秀才如果如意,只能去找梁上君子交朋友,老夫不能遵命!于是一甩衣袖,走了。

编撰这个故事的蒲松龄就是一位穷秀才,以前读这个故事,深以为秀才的贪念而感到俗不可耐,嗤之以鼻,站到老蒲观点立场上,秀才吗,文化人,饱读诗书,应视钱财为粪土,老狐狸来找你“文化沙龙”,如何就朝人家求乞钱来!然而,现代的世事理论,却叫人更新观念,重读《雨钱》,不禁要问,老狐狸为什么要走?老蒲那时,是自给可以自足,小农自然经济社会,贫寒依然可以读秀才,读到进士,读到状元花魁,读书人完全可以自命清高,像老蒲。今天,进入工业化大生产,特色市场经济社会,人身无分文,难以为生,没有钱交学费,读书上学,读高中,读大学,“秀才”拿个“状元”谈何容易,老狐狸如在今天那是走不得的,因为老蒲笔下的狐狸多行善举,一方面它与秀才高谈阔论吟诗弄文,一方面它必会满足秀才,资助秀才完成上进的学业,给予他生活方面的照顾,当然做贼是不可取的。现实分析来看,即便若是回到故事原有的时代氛围与情景之中,秀才乞钱,也不尽然是非分之想,文中“老翁问秀才,满足你了吧?秀才说,足够了。”秀才知足,本已说明其并非欲壑难填之徒,毕竟秀才有文化的底子,求财不俗,这个老狐狸,扔下一句“只能去找梁上君子交朋友,老夫不能遵命!”的气话拂袖而去,看来毫无道理。如今有多少“秀才”文化人处在边缘的生活里面,贫困潦倒,求财若渴,企盼“雨钱”,男“秀才”被女富人包养之心都产生了,今天看来《雨钱》应该是一篇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