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章归档:梁晓声

梁晓声,原名梁绍生。当代著名作家。祖籍山东荣城,出生于哈尔滨市,现居北京,任教于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曾任北京电影制片厂编辑、编剧,中国儿童电影制厂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电影审查委员会委员及中国电影进口审查委员会委员。

荒弃的家园


“我来了……”

  天黑以后,更生一身簇新地出现在芊子面前。村里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用上电了,可如今留守在村里的人们,又点起油灯来,芊子家也不例外。因为供电局方面的人,每次下来,只能从这个原本有一百多户的村子,收上二十几户人家的电费。多数人家的房舍空无人住。电线杆子和线路,对于那些空无人住的房舍完全等于是一种浪费。供电局方面的人终于懒得再到翟村来收电费,就把电掐了。

  在昏黄的油灯光下,芊子看出更生的头发分明洗过,尚未干,平贴地向一边梳倒着,条绒布般的梳痕保持得很清晰,并且满头散发着一股肥皂味儿。

  “来就来呗,还换身新衣服干啥?”芊子盘腿端坐在炕上,心不在焉似的低问。

  更生却...

Read more

三平方米的金融海啸


    这雨,可说是场大雨了;小街上,便不见人影。然而,却还是有人的,都躲到人行道两侧避雨的地方去了。所谓避雨的地方,自然是那些没有门窗,竟也叫门面的菜摊或水果摊的屋顶下……

    在北京的三环路和四环路之间,这条小街真是够脏够乱的。路宽不足10米,两侧一辆挨一辆停满了各种卧车、菜农或果农开来的大卡车、小卡车、厢式小货车以及小贩们的三轮平板车。马车也是常见的。今天是星期日,有三辆马车夹在机动车辆之间——一辆满载蔬菜,另一辆满载瓜果,还有一辆载的是成袋的大米;幸而已及时罩上了雨布。那情形看去颇为荒诞,仿佛这条街上有加油站,仿佛...

Read more

缪斯的使者——怀念编辑家章仲锷


缪斯的使者

                 ——怀念编辑家章仲锷

虽然我也已经六十岁了,对于已故的章仲锷先生,我还是愿意虔诚地称他为老师的。尽管,在他生前,我们的接触很少。

事实上,真正地给我留下深刻之“人”的印象,倒是在他离休以后。那时,经汪兆骞兄热忱联络,我有幸和章仲锷先生,崔道怡先生等几名离休的老编辑、老诗人共同出现在各类业余文学写作者的短期培训活动中。并且,我和他的夫人高桦大姐,已经相当熟悉了。我将“人”字括上引号,...

Read more

话说公孙龙过关


 

公孙龙者,凡读到过中学的国人,大约都是知道的。

公园前320年至250年间的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他骑一匹白马出城;在城门口,被关吏拦住。

关吏说:上边有规定,按惯例,人可过关,马却不能过。

当时的中国,言论自由得很。诸子百家之说,争鸣雄辩,思想礼花烂漫多彩。列国如邻,哪里的言论受限制,爱思想的人便往别国去也。所以,此王彼王,纷作开明模样。即使内心并不情愿,表面上也得那么秀。“以人为本”的思想,当时已差不多便是诸子百家都认可的一种思想了。马之于古人,如车之于今人。城关只许人过,不许马过,分明是很不“人性化”的规定。

那年那月那日那时,公孙龙先生遭遇了这一很不人性化的规定。...

Read more

走……


在人世间,日言“走”字之多者,莫过于这哑子似的九岁少年了。

渝自然是不哑的。且懂事很多。少年而懂事,于是嘛必“会说话”。“会说话”,意味着说出话来,大人们总是爱听的。曾经,渝很善于说那样一类大人们爱听的话;而大人们,高兴之余,常夸他几句。渝对夸是享受的。

渝的父亲是农民。老诚,本份,沉默寡言的一个农民。对儿子之“会说话”,那农民一向是不大以为然的。

“渝,有的话,不说也罢。”

“为什么呢?说让别人高兴的话不对吗?”

“倒也不是不对,看对谁说。对他们,不说也罢。”

他们,指村里的大人们。

渝困惑。

“你长大就明白了。”

父亲摸摸他的头,教诲便结束。每次都那样。渝看得...

Read more

在毕业生典礼上的感言


亲爱的同学们:

首先祝贺大家正式毕业。

不论本科生还是研究生,除了诸位自己所想过的,毕业还意味着些什么大家可能并没想过的呢?

依我看来,毕业也意味着,大家又要告别一个特别宽松“以我为本”的环境了。也许诸位并不这么觉得,我却认为我所言基本是一个事实。

比之于你们不得不像工人加班一样的小学;孜孜苦背的中学和早起晚睡身心紧张的高中,难道大学恢复自我的所在吗?

你们可以在任何一堂课上看与本专业毫不相干的书籍,甚至可以干脆伏在课桌上做梦一场,只要未发鼾声,大多数老师一般并不计较,只不过怀着内疚暗自反省,是否因为自己的课讲得太缺乏吸引力?你们旷了课只须跟老师打一声招呼,老师也就认同了...

Read more

论民间


民间乃莫衷一是之概念。模糊。

我所谓的民间,是将伟人、达官、名流、富商巨富们划入另册,所剩的那一部分人间。

在古代,曰“苍生”的那一部分人间。

我发誓,绝无调拨的居心。

古今中外,以上两种人,从不生活在同样的人间,一向也不一起玩儿。所以,我的分法,并不等于离间。

当今提倡和谐。

挑拨离间者可恶。我不是那么坏的人。

在神话中,神们犯了天条,每被逐往人间。

对于高高在上的神们,人间之人,皆凡夫俗子。人间曰“下界”,低等级之界也。

而在人间,公子王孙也罢,将相诸侯也罢,一旦罗罪,半轻不重的惩罚,便是贬至民间。

贬至民间,又叫“沦落”。

而富商巨贾们若财大气粗不起来了,叫“落魄”。钱...

Read more

致徐育伟同学


育伟你好:

有了你的音讯,并与你通过话了,高兴。

想来,“缘”字令人温暖。五六年前,几堂联校大课,使我认识了你这名矿业大学的学子;并且,还将你介绍给了我们北京语言大学那些和你一样爱好文学的学子。当年真好,我们北语人文学院竟有三份刊物,且都是由同学们自己来办的。现在,因为连中文学子也不怎么动笔了,你知道的《文音》和《斯人》就停了……

前不久,我为裴春来证婚,吴泓毅、张诚、方伟嘉、俞德术、宋博等同学或与妻子,或与恋人都去了,我们谈到了你。当年,你写的小说,起码还可以在北语的刊物上发。于你,亦一欣慰,是吧?

有一次我到矿大去开会,主持会议的是你们矿大的校长,我还在发言中谈到了毕业...

Read more

《民也生耶》1


民也生耶(1)

                    ——转载学生徐育伟小说

 

 

张大庆是个“刁民”。

上届村支书卸任时,对即将赴任的刘士文说,村里再多一个张大庆,就乱了。

刘士文笑笑,说,老百姓嘛,放个屁都是响的。

张大庆暗地里观察了三个月,憋出满嘴口疮。正好“十七大”召开了,张大庆有事干了,他白天守着台破电视,记住了一个出现次数极高的词语“民声”。

张大庆自以为懂了一...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