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秘书上海人
散落在各地的上海人之四
我最初分配到省局工作,接待我的人事处干部对我说:“ 又来了一个上海人。” 我接着问了一句:“ 你们己有了几个上海人。” 他说:“局长秘书是上海人,是我们这里的笔杆子, 这下有两个了。” 我忙着办手续,也不多理会。
当时正是文革期间, 局里一切都乱, 打倒的打倒,靠边的靠边,这个年轻的人事干部是个中专生,来局不久,没什么可审查他的,现在就他当家,但只是负责接待工作。这一百多个分来的学生,都自寻办公室,礼堂等可以栖身的地方,搭铺位住下来,无所事是,直等分配到岗。
局里的人是很热鬧的,不是批斗,就是学习,每次学习 前总要读毛主席语录,一字一句地读,“ 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节奏感强烈,气壮十分,体现川人心格。我们都置身局外,与许多同学在庭院内闲着。
这是一处民居式的建筑,有庭院有厢房,有厅堂,庭院里有人造的假山,及水池。
许多人都在各个屋子中学习,突然嘈杂声起,学习结束了,人们蜂拥地从各办公室里出来,最后出来是那个人事干部和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男子,他们看到我后,人事干部就向我介绍,“这就是你们的上海老乡,他是张秘书”。
秘书有级别,是处级,但无职务,因此也是逍遥一族。平日里,难得有上海人来他们那里工作,很自然的产生了地域的亲切感,张秘书和善地与我拉起话来,人事干部他要回家,就我们二人找了一间屋聊。
他说,他己来了第十七个年头,是为祖国献青春来 的,他当时是毛头小伙子,十分天真,那首康定情歌,“ 跑马溜溜的山哟,一朵溜溜的云哟……康定溜溜的城哟。”引起他对西康的兴趣,歌词粗犷,有异域风情,他不喜欢城市情歌的淺薄唱词。
他报名参加大西南服务团,一来就到西康省会雅安,无翠绿的跑马溜溜山,那里满地石头。这是什么省会呀?连一个小镇都不如,抽支烟的工夫,就可从街头走到街尾,没有几爿像样的商店,冷落呀!特别到了晚上,一点 事没有,无处可走。
我问他:“ 你在上海住在什么地方?” 他说:“ 嵩山路,八仙桥一带属新城区的,现划为卢湾了。” 我说:“ 那里热鬧繁华,是上海中心地区呀,这差别是太大了。”我问他做什么工作,他说:“ 分在省计委,我们来的这批人,是失业失学的初中生,也算是知识份子,现在初中生多得很,算什么?那时缺文化人。一大批部队和地方工作人员,都是工农干部,有文化的不多,我派上了用场,在办公室做些文字工作。”
“ 康定地处边远,地域不大,经济也差,但作为单独的省级建制,占了便宜。我们也常去北京,国务院开会我去过几次。我这个人下基层睡猪棚,去北京住宾馆,都经历过。”
“那你怎么到成都来的?” 我好奇地问道,“ 这是因为拼省了,我从雅安到了成都,我分在省局里,当个秘书,没官衔 。因是业务秘书不写政治性文章,所以文革对我影响不大,当个逍遥派很自在。”
等了一段时间,我们这些学生正式要分了,省局一个不留,我被分到在省会的地方局,我们还在同一 市内,此后与他也少了联系,但他爱人与我在一个局里,常见面的,她是乐山人,亇子比一般川人要高,皮肤又白又光,是个美人胚子。他们有二个孩子。
一个星期天,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闷走,迎面与张秘书相遇,他们一家,从人民商场出来,手拿大包小包。他先告诉我,现在的工作很忙,本想清静地做文字工作,但领导认为他工作稳妥踏实。我说:“ 这就是我们上海人的工作风格。” 他们的领导一定叫他做行政实务的工作,他爱人插话道:“ 他提秘书长了,付厅级。” 我说:“ 恭喜你了。” 並告诉他,我要与人对调回上海,他说:“ 你一个人无根无脚的, 该回去。“你看我,他面对娇妻和二个亭亭玉立的乖乖女, 笑着继续对我说:“ 我在此植根了,乐而忘返,这辈子做定四川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