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论闲暇
安 希 孟
正在收看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闲暇，偷闲，享乐，娱乐，今日得宽裕这类物事，在中国带有政治斗争民族斗争阶级博弈的性质。听电视台歌唱家们慷慨嘹亮的歌喉，意气风发的旋律，如果您没有感受到威胁征服，那你就是皮肤不过敏！中国人节日也当作宣传毛泽东思想宣传振兴中华的大好机会。为着闲暇，我也把自己严肃的诗歌拿来欣赏。闲暇时节，把酒当歌，奉送友人！
春节抒怀
逸仙孙文举帜，农本春节逊位。
公历纪元接替，普世价值助推
耕织经济时令，粽子元宵爨炊[1]。
醋坛酒窖灵芝，越老越是宝贝。
古董糟粕积弊，实在弗敢恭维。
秋千旱船舞龙，彩车琐呐狂吹。
社火舞龙耍狮，高跷锣鼓生威。
生旦净末脸谱，大戏乡民迷醉。
麦芽糖粘牙舌，灶爷上天住嘴。
网埋尘封千载，铁屋阴沉发霉。
往古来今孰好，端的大是大非。
推陈出新可嘉，切勿逡巡卑猥。
可恨文人造孽，摇唇鼓舌魑魅。
陈年陋俗流弊，香火浓烈倒退。
机场车站码头，长龙蜿蜒排队。
火车交通堵塞，扒手趁机窃贼。
商铺关门歇业，冷清萎缩花卉。
粮油蔬菜涨价，饭店旅馆昂贵。
大鱼大肉高脂，不堪重负肠胃。
鞭炮污染环境，谈笑烟尘粉灰。
折耗阳虚肾亏，体胖脑满肠肥。
年关鬼门既过，劝君勿再贪杯
果蔬稀饭常吃，散步打拳踢腿。
晨起莫懒床笫，晚上早点安睡。
愿你依然愉快，活到九十九岁。
那时游览泰山，乘车没有座位。
兄姊叔伯婶姨，比君还显疲惫。
寿星老儿聚集，礼拜磕头下跪。
发展民间力量，社团组织突飞。
小区互动自助，无须舟车劳累。
正常饮食不辍，游乐互访有为。
春节激情已过，现在各就各位。
生活按部就班，陆空恢复常规。
平常心态过活，粪土珍珠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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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爨炊：cuàn chuī ，烧火做饭。晋 孙盛 《晋阳秋》：“每至客舍，自放驴取樵爨炊。”
奥林匹斯诸神“最严肃的思想与制度，在希腊人手中也变成愉快的东西。”希腊人的天国是阳光普照下的永远不散的筵席。在荷马史诗中，最有福的人总是享受更好的青春的人。古希腊的宗教仪式也是酩酊大醉。悲剧、喜剧、歌剧、舞剧、体育，都是使神灵娱乐的手段。他们不曾想到苦修、斋戒、祷告、忏悔。“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的嫦娥就有些重任在肩。
一个追求幸福的人总得设法寻求闲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闲暇，不同的时代有不同时代的闲暇，不同生活标准的人的闲暇也不同。灾区的饥民不会种兰花。穷人没有开交易所折本的懊恼。闲暇的概念因而是辩证的、相对的。对某些人是闲暇，而对另一些人却是工作。下棋之于我们是闲暇，而对于棋手却是工作，很劳累。在有些人视为闲暇的事，另一些人则视为奢靡、颓废、堕落。一味的闲暇也是负担。对在农田中耕作或在猪栏中喂猪、在机床上工作的人来说，读书就是闲暇。农民若在田间看书，负薪挂角，就是怡情悦性的闲暇；可知识分子读书之余，反而以养花、种菜、下棋、打球为闲暇——这世界有时如此颠倒。体育明星打球跳高是工作，读书却成了休闲。渔民打鱼是劳动，看书却是闲暇和消遣。知识分子反以钓鱼、打球、跑步、爬山为闲暇。他若抬竹竿，挑水桶上山，反倒是苦役一桩。这样看来，在不同的人，闲暇观念大为不同。
休闲同懒散、慵懒、放荡淫逸、穷奢极欲无共同之处。一味工作会使人慵懒，一味闲暇也使人无聊，适当的休闲使人精力充沛。休闲也得全身心投入，没有投入便没有休闲。消遣与娱乐能安慰我们并使我们恢复精力。没有它们，我们就会陷入无聊。一个追求幸福的人，总得设法寻找闲情逸致。消遣是使我们欢娱的开心果，但必须伴随精神活动。没有精神活动的闲暇是枯燥的，等于活着被埋葬。因此，闲暇不是游手好闲，不是心不在焉，不是嚼舌根，不是传小道消息，不是呼酒买醉，或做低极无聊的恶作剧。闲暇乃静观人世，冷眼向洋，乃是对宇宙的大彻大悟。闲暇是闭门杜嚣和思索的时机。闲暇乃是思考“虚无”，由“聪明”转入“糊涂”，将生活中是非、真假暂时遗忘，把矛盾、纠纷浑然忘却，进入无差别境界。闲暇是达观，大彻大悟，是世事洞明。
闲暇乃文明的结晶，犹如文明是闲暇的结晶一样。按历史唯物论，人们的物质产品有了剩余，就有了闲暇，因而歌舞出现。闲暇使人有了文学艺术创作。这文艺创作、表演、哲学活动反过来又成了人类劳动。希腊人说：“悠闲出文化。”闲暇成了人生的第一需要。世界很多有价值的精神产品是在闲暇中完成的——从不期待黄金和报酬。今天的人写文章是为了晋职和增加收入，当然不可能留下传世之作。当初的人在闲暇中所从事的，有时仅仅是为了纯粹的快乐。但他们用闲暇时间进行研究的创造却给我们带来福份。从比萨斜塔上做自由落体实验的人和发明灯泡的人，首先是利用闲暇。闲暇可以被看作是自由的活动。因而，闲暇不是索取，而是释放，是放弃而不是抓紧。
闲暇因而可以抹去罪恶。双休日和节假日是将工作日的罪恶抹去的海绵。人类的许多罪恶念头和过大的权力是在工作日形成的。浩劫的发动、战争和政治运动的策划是在紧张的工作和会议中进行的。勤于工作的人应当让自己有闲暇的时间去省思，以便减少犯罪的念头。贪渎的人甚至节假日也马不停蹄。其实他们应当借此反省。有的地方制定节假日廉政法规。然而贪渎的根源在权力，在工作日，在职场。因此，应当制定的不是节假日廉政措施，而乃权力约束。
一个人的存在和本质是由他如何打发闲暇来决定而不是由他在大礼堂的报告或工作时日的“勤勉”来决定的。有的官员首长给我们上完“思想课”便到澳门赛马场一掷千金。大多数贪渎之徒是在闲暇时收受贿赂和腐败的，而不是在主席台上腐败的。他在主席台上正襟危坐，高调入云，口念正经，是一个仁人君子。他在工作时间很可能是勤勉的实干家。这里犯罪的根源仍在于争取官位和工作权力中的制度腐败。错误不在于休闲，而乃在于工作日。管好双休日，其实首先应管好工作日——制约权力。他能在闲暇日腐败，是因为工作日大权在握。但闲暇如果安排得不得体，他会成为邪恶与犯罪的渊薮。公款旅游、公款嫖娼，就是一例。当然这里的关键是在对工作日的权力限制。但对闲暇要有法律制度，则是重要的。一方面我们承认人的自由权，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同时限制官员的权力。
真正的思想家向往的是摆脱事务主义的闲暇。真正的哲人在闲暇中领悟真谛，而不是相反。不会思想的人往往很忙碌。他不能偷闲思考问题。他读书但不思考。他走路是疾趋而不是散步。平庸的学者逃避思索，也逃避闲暇。他使自己很累。只有在雅静的环境中人才能思索与生存。休闲不仅使我们生活着，而且使我们思索着。没有闲暇，人就不可能有思想和艺术活动。文化就是从闲暇中产生的。许多人忙碌终日，没有闲暇与思索，结果一无所获。休闲就是让灵魂沉静，让身体放松。如果我们注意那些才思敏捷、富于创造精神的人，就会发现他们懂得娱乐和消遣。闲暇使人愉悦、沉思、耐心、宽容和具有博大胸怀。一种幸福的生活必须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恬静的田园诗般的生活。现代城市生活喧嚣，使人感到乏味、急躁、苦闷，生活成了沙漠中苦行僧的朝圣之旅。过分的紧张使人丧失自信。人际关系的紧张可能是由于缺少闲暇。
休闲要服从法制。休闲不是私人事务。大城市三令五申不许“养犬”，禁放鞭炮，但人们置若罔闻，我行我素。外国人溜狗用塑料袋装狗的排泄物，中国的“爱犬”随处排便。中国人在休闲中也不忘记使法律成为虚文。大街上骑车驾车逆行、闯红灯、跨越隔离栏、昂然骑车出入大门，已司空见惯。中国的步行街往往马达轰鸣，自行车不断。我似乎以为闲暇时的藐视法规，乃起因于工作日中国人之不守法，乃起于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与他人打交道不知守法、守信为何物。看来还得加强工作日的普法宣传，让我们的闲暇更闲暇。
不会欣赏，就没有悠闲。整日价工作，会使人无聊而且乏味，工作反成了累赘。但也不是人人能从旅游中与自然神通冥合。休闲若缺乏欣赏，那无聊就会和工作的乏味一样有害。司汤达说：“无聊会夺走一切，甚至连自杀的勇气也夺走。”冗长的工作和冗长的休闲一样，会使人感到无聊。人在闲暇中总要做什么，而不是无所事事。消极的闲暇是免除工作的劳累，即不做什么（from），积极的闲暇是有所为，即做什么（for）。否则，闲暇就会成为我们的负担。
生活中那些精力过人的人，才思如涌的人，往往懂得一张一弛的道理。他知道忙里偷闲的乐趣。旅游和娱乐往往是生命之路。萧伯纳认为：“真正的休闲并不是无所事事，而是能够自由地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闲暇就是做你喜欢做的事情。真正的大彻大悟者，从心所欲不逾矩。现代社会的人在滚滚红尘的官场和商海中身不由己，整日打官腔，不得不应酬，但这并非他的真正喜欢。闲暇就是回归真正的自我。
近代中国哲人从西方借鉴了闲暇的观念。胡适说：“古来成大学问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是善用他的闲暇时间的。”因而闲暇并非无所事事。闲暇似乎竟成“忙暇”。胡适的闲暇乃指“业余活动”：“一个人应该有他的职业，又应该有他的非职业玩艺儿，可以叫做业余活动。凡一个人用他的闲暇来做事业，都是他的业余活动。往往他的业余活动比他的职业还要重要，因为一个人的前程往往全靠他怎样用他的闲暇时间。他用他的闲暇来打麻将，他就成了赌徒；你用你的闲暇来做社会服务，你也许成了社会改革者；或者你用你的闲暇去研究历史，你也许成了个历史学家。你的闲暇往往定你的终身。”胡适把闲暇提到职业的高度。看来，真正的职业不是在官场而是在“业余”。在这样的闲暇中，你成了你。不过，胡适似乎把工作与闲暇混淆了。我不赞成这种忙忙碌碌的“闲暇”。难道下班回家不是享受温馨，反倒是赶考场、中大智慧不是小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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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