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价值本质是网络连接之下的关系赋权


  讲到互联网投资的价值,应该说是个很复杂的课题。这里,我从互联网的价值本质的层面上对这个问题进行分析。

  我们都知道,互联网作用于社会的方式就是“连接一切”。迄今为止,它已经或者正在构造出改变社会生活和社会构造的三大网络:内容网络、人际网络以及物联网络。这种“连接一切”的巨大发展改变了什么?从根本上说就是对于个人的激活——使个人作为社会运作的主体地位有了一个破天荒式的崛起。从此,社会构造和社会运作的基本单位由过去的“机构”降解到个人,由此释放出更多的自由度和运作空间,使社会运行的基本模式及规则发生着革命性的根本。

  大家知道,过去像我这样的年纪或者比我年纪长的人都熟悉一个词叫“(工作)单位”,每个个人如果不能跟单位(机构)关联在一起,我们就没有价值,我们发挥自己价值的场域和条件就不存在——一个人如果离开了机构,便一无所能,并且是可以被歧视和忽略的。所以那时候的人们都是机构化生存的。有了机构就有了自己的价值站位,有了社会关联的路径,所以整个社会的运作是以机构为基本单位的方式运行的。

  过去社会就是这种机构性的运作,而对于机构我们有一整套完善的掌握、控制和价值实现的组织方式。但是互联网与传统社会最大的不同,作为主构造社会的组织性力量,互联网最大的改变是激活了个人,使个人得以在互联互通当中成为社会生活的基本主体和基本单位,蕴含于个人身上的种种价值因子(个人的时间、知识、体验、社会资源及做事能力等)个人能量和基础性资源纷纷被激活、被发现、被检索、被整合和利用。可以说,整个互联网创造出来的奇迹或者泉涌出来的新功能新价值,其实都是在个人被激活的情况下,被技术和社会激励模式聚合而成的新景观、新模式。这跟我们所熟悉的传统社会以机构为基本单位运营的景观与模式完全不同。

  概言之,在传统社会,个人是依附于机构的,个人的行动能力要依靠组织赋权——无论这个组织是经济的还是政治的或是其它社会形式的。人的社会行动的合法性与效能均来源于机构赋权。而机构的权力疆界和权力运行更多的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的外源性的博弈与规则的制定。

  以新闻媒介为例,我们都知道,新闻传播的权力一向被视为是社会之“重器”——从传播学的角度看,新闻传播的权力往往决定着人们的“社会视野”、“议程设置”及“舆论导向”。因此,传统意义上,掌握新闻传播权力的基本方法就是通过组织化的方式掌握这类物质基础和机构资源。比如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央政府采取的第一项在传媒领域的重大举措就是宣布在中国境内没收所有的印刷厂、出版社、通讯社、报社和电台、杂志社,那时候没有电视台,把所有这些可以进行广泛社会传播的基础设施和作为社会传播的主体机构都收归国有,牢牢掌握在党和政府的手里,通过这样一种机构性的掌握,进而把这些渠道资源加以政治的授权和组织化的分配,来使整个的社会传播在党和政府的全面控制之下,所以过去我们媒体影响力的构成理论上来说是渠道资源的掌握为特征的,所谓“渠道为王”,其价值获取的方式也是通过我们做一个好的内容,然后通过租赁渠道或者出让渠道时间或空间来获得我们的价值回报,即经营媒体的时间、版面,换言之我们实际是通过渠道的售卖获得我们的影响力和价值回报的。

  但是在互联网时代,当个人被激活之后,整个社会赋权的基本方式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如果我们依然用传统的行政式的赋权方式,所能实际产生的社会效用在今天已经越来越弱势化了。试看今日之媒体英雄,往大里说BAT企业、往近里说那些崭露头角的微信公众号,往小里说那些大V网红有哪个是靠着行政赋权的方式铸就自身影响力高地的?它们的成长无一例外地是建立在互联网互联互通基础之上,对于无限网络连接下关系资源的有效吸聚、创造性的开发和利用的结果。概言之,是关系赋权这一新型的赋权范式使某些在既有的行政赋权体系之外的边缘人、边缘机构成规模地进入到社会舞台的中央,成为新时代的引领者。越来越多的机构、组织和个人正是站在了这一新时代的风口上迎风展翅,才成就了他们新的社会赋权下的影响力运作和价值生成。

  事实上,我们现在在社会实践中越来越多地感受到关系资源、关系赋权之于我们重要性。比如说前几年我们很多人看不清楚3Q之战的关键是什么?实际上他们争夺的根本是对于关系资源的争夺。我们注意到360也好,腾讯qq也好,他们都是纳斯达克上市公司,他们所拥有的用户群,在数量规模方面都是数以亿计的规模,应该说虽有差距,但是差距不大,但是他们在资本市场上的估值却有着非常巨大的差异——QQ的估值很高,而360的估值相对来说比较低。为什么?很大程度是因为QQ上拥有更多的关系资源的负荷和运用能力,而360作为杀毒软件只是一盘散沙式的用户群的存在,它的关系资源的负荷很低,所以它在资本市场上估值就要低得多,而QQ的估值却要高很多。3Q之战的起因是360公司利用自己的杀毒软件劫持QQ用户的关系资源。

  用这样的观点,我们去看待互联网的盈利模式也好,影响力模式也好,我们就可以看得相对比较清晰了。比如说维基百科跟大英百科全书,实际上维基百科在知识界里并没有获得像大英百科全书那样从众望所归的知识精英那里获得知识“共同体”的赋权,而是利用自己对关系资源的把握和规则的应用,把全民都作为它智慧、知识的来源,这就是基于关系资源的知识生产新的生产方式。所以很快它就打败了以大英百科全书为代表的传统的知识生产模式。从Alex排名中我们可以检索到,维基百科的流量从来没有低于前十名,但是大英百科全书的排位则是4800多位之后,这其中所显示出的社会价值的负荷方面的天壤之别是看得很明显。

  比如新浪,做了这么多年,在整个中国网络发展当中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从资本市场的角度可以看到,新浪微博产生大概一年多以后,它的单独的赋值和新浪公司整体之间的赋值形成了非常震惊的结果——有超过了一半的价值赋值已经在新浪微博之上了,而新浪这么多年的资源积累,包括它的内容资源、网络平台以及其他全部资源叠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仅仅出生了一年多的新浪微博,很大程度是因为微博上更多的具有自己技术模式和社会应用模式所形成的关系赋权。

  这就是告诉我们说,今天社会价值的形成、影响力的形成、功能的形成,很大程度是建立在个人被激活之后关系资源利用的规模、利用的质量和利用模式之上。因此,谁能够更好地尊重个性,谁能更好地创新这种关系资源的利用模式、整合模式,谁就能站在互联网最新构造的社会平台和市场平台之上,获得更多的影响力,获得更多的发展空间,而仅仅凭借着组织赋权、机构赋权,恐怕在今天发展当中虽仍不失为是一个重要的赋权力量,但其作用的日渐式微也已经成为明显的趋势。换言之,过去,我们掌握了行政或市场赋权下的物质资源(如渠道)我们便具有了社会影响力和市场价值;今天则是谁洞悉人心和人的需要,谁在社会关系资源的把握和应用上长袖善舞,谁就是今天呼风唤雨的主角。对于机构的控制和应用而言,外在的规则和严厉的措施最为重要,而对于人和人心、关系的把握而言,内在的尊重和激发活力的自由度更为关键。

  总之,今天的社会赋权、今天的天道,已经有了深刻的改变,我们对这样新的天道、新的规律和机制要心存敬畏,在这种敬畏之下,我们需要创造性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因应这种新的资源、新的赋权范式的新机制、新规则的基础之上,获得我们未来社会实践当中的影响力,站在社会发展的价值和影响力的高点上。不如此,我们便无法成为新时代的引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