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艺术面面观
白金城
民间艺术—一切文化艺术的母体。
民间艺术—地域文化沉淀的结晶。
民间艺术—历史文化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
陕西在全国的文化地位不容置疑，陕西的民间艺术在全国响当当，且看：陕北的民歌唱红了大江南北，陕北的剪纸走出了国门，安塞的腰鼓震响了舞台；宝鸡凤翔的年画驰名全国，凤翔的泥塑上了邮票；关中户县的农民画被老外热购；渭南华县的皮影占据了市场。还有马勺、脸谱、刺绣等等。盘点下来，我们有什么，我们无一席之地。作为秦头楚尾的汉水文化，作为创建中国优秀旅游城市的陕南重镇，我们没有自己品牌的民间艺术，这是值得深思的。
二
紫阳民歌历史悠久，被人看好，我断续的听过，但未被震撼过。一次在安康电视台播放的紫阳宣传片中听到了紫阳民歌，我立即被深深的震撼而激动不已，久违了的天簌之音清澈入骨，我每听一次还要迫不及待的等下次播放时再听。这是生命与自然的对话，这是生命与自然的溶合。在社会浮躁的今天，一曲紫阳民歌可以使你的精神在世外桃源中得到片刻的安适。谁能说安康民间艺术无宝，可是这宝待在深闺人未识。
紫阳民歌独特的地域民间音乐，早已引起有识之士和政府的关注。精心组织的对外演出，茶叶与民歌的文化节，与陕北等地的文化联姻，这些活动虽有影响，但震动不大。
令人欣喜的是，我市执着研究紫阳民歌的学人已结出丰硕成果。紫阳民歌已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文化研究成果最终要和市场接轨，市场最终看效果，紫阳民歌至今没有唱出秦巴之地，没有占据广阔的文化艺术市场，说明合力打造的力度还不够。
三
当今，文化产业属朝阳产业，活力四射，潜力无穷；民间艺术则是文化产业的主链条。
陕西有这么多的民间艺术瑰宝，按理应该有很大的市场规模，有阵容齐全的产业，有众多的从业人员，但现状只是名声很大实绩不大，不象东北的二人转转到了全国且形成了产业。文化大省不等于文化强省。相反，一些名不见经传排不上号的民间艺术在经济发达的省市，有人却起劲的鼓捣，且鼓捣出了成效，带动了乡镇县市的经济发展，有的甚至成了当地的经济主打。在全国有石雕、玉雕、木雕从初始阶段的小打小闹迅速发展到乡镇县而富甲一方。在河北某县从业人员主要在为国外常年制作精美的玻璃工艺品。在山东农民利用废弃的桃树制造桃木避邪工艺品迎合了人们吉祥的心理。在南方众多的工艺品厂，常年为西方国家制作圣诞礼品。河南是麦杆画之乡，从业人员主要是农民。河南某村，有两三个民间艺人画起了老虎，结果，全村大多数人丢下了锄头，将画虎搞成了流水线作业，形成了绘画、制作、销售一条龙的产业。在广西桂林旅游区，屠户放下了屠刀，操起画笔，画开了竹子。有人问道：杀猪不好，为何画竹子？屠户道：我一幅画卖几元钱，我一天能画几十幅，既挣钱又体面，为啥不干？
四
任何艺术都要接受时代的检验，适者生存也是艺术发展的规律。绘画的清四王承袭传统没有活力时，石涛提出了“笔墨当随时代”的口号并进行了中国画的革新。清四王败落了，石涛永生了。民间艺术也是如此。
当有人叹息社会的工业化不容民间艺术时，当有的民间艺术渐渐退出历史舞台时，有的民间艺术则越干越火，越干越光辉灿烂。时代在发展，民间艺术要想生存，也必须发展，吃老本几十年一个模子注定被淘汰。中国的陶瓷一般按传统工艺制作，有单位另辟蹊径，不惜重金背水一战研制成功失传千百年的中国釉红陶瓷，一炮走红了市场。传统的竹藤竹器曾经没有销路，南方的竹器工艺厂绝处逢生，开发了麻将竹席、竹炭保健除湿剂等。更有甚者，在产品的高品位高档次上下功夫，将竹子处理成头发丝粗细，并改革制作工艺，开发出毫发无损、神情毕显的书法“兰亭序”竹制工艺品而轰动了工艺美术界。有人则在环保上做文章，将藤草编织成精美的环保花盆环保器具而深受外商青睐。
事在人为，事在谁干。
五
观念的新旧转变，功底的深浅，修养的高低，最终决定艺术的光焰能照多远，而不是单靠纯熟的技艺。
第六届全国美展油画金奖作品《未来世界》（《美术》1985年第2期），画的是一个男童的背影，面对墙壁所画的儿童画，若有所思。此画意境深远。一幅名为《志向》的油画（《美术》1983年第6期）画的是一个农村青年的背影，面对墙壁的高中文化补习班招贴在作抄写。两幅画的构图、人物、场景都是一样，仅仅青年换成了儿童，补习换成了儿童画，画名《志向》变成了《未来世界》而立意大变。我断定《未来世界》借鉴而不是抄袭了《志向》。中国《金酒》包装设计曾获国际“世界之星”包装设计最高奖，刻满金币的浮雕酒瓶借鉴于一个刻满钱币的竹雕工艺品。大师梵高参考日本民间版画“浮士绘”画了一幅完全是浮士绘的作品，他的浮士绘值一千万美元，他参考的那幅浮士绘不值100万美元。为什么？梵高的浮士绘有了独特的风格—燃烧的感觉，日本的浮士绘是常见的平缓和安静。以上事例说明，你的技术层面的东西达到了，但修养达不到，虽离高峰只有一步之遥却咫尺千里，修养高的人稍加点化，巧妙的运用别人来之不易的成果而开出一片新天地。艺术就是这么残酷。这正如蒸馍，就欠那一把火，馍馍就是不熟。
意境意境，意在笔先，说起容易，做起不易。
六
当今世界，公共资源已成为各国瞄准的焦点，谁占领了制高点，谁就尽享带来的巨大利益。南极科考、太空宇航如此，民间艺术作为历史文化资源也是如此。当我们的荧屏充塞着清朝剧帝王戏时，当我们的导演编剧耗资耗时耗力重拍四大名著而没有多大意思时，外国却高兴起来，趁虚而入大肆挖掘利用我们的历史文化资源壮人家的门面。我们引以为自豪的千百年流传的《花木兰从军》民间故事被美国拍成动画片搬上银幕。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国宝熊猫加上中国独一无二的武术被外国人利用起来，搞成动画片《功夫熊猫》。我们还能麻木吗？我们还能熟视无睹吗？下一步，我们的金丝猴、朱鹮、京剧、秦腔、孟姜女、木板年画等等，会不会列入人家发掘历史文化资源的战略目标。
《蓝精灵》、《机器猫》、《米老鼠》这些世界级的动漫精典，不说儿童着迷，连成人都爱看。为什么？构思奇特，想象丰富，手法多变，形象生动。我们的动画片，比较呆板规矩，给人的兴奋点少。我们不是没有好东西。上世纪六十年代出品的动画片《大闹天宫》，在国际上获大奖而震动了动画界。这是由已故中央工艺美院大师张光宇塑造的形象。艺术大师丁绍光评议：“张光宇的《大闹天宫》表现形式包罗万象，中国、古希腊、古埃及的艺术精华，都融汇其中。以后的动画片，再没一个赶得上他造型的完美。他画的孙悟空，别人再怎么变也都只好抄他，跳不出他的手掌。”此话言真。
历史文化资源的发掘，整合、利用是迫在眉睫的文化战略问题，应当引起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否则，中国几千年优秀的历史文化资源眼睁睁的流失，我们不但愧对祖先也无法向子孙交待。
七
中国的民间艺术如何同国际对接，中国的民族艺术如何走向世界，是中国艺术面临文化全球化的严峻挑战。正如艺术家李青所言：“它是机遇与挑战共存的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给中国美术带来了发展的机遇，创造了发展的空间；另一方面，全球化又给中国带来了负面影响甚至危害性结果。”我们应持的立场是什么？不是迷失自己异化自己也不是夜郎自大唯我独尊，而是在保持民族艺术特色不变的前提下，吸收世界上一切文化艺术之长，创造崭新的民族艺术形式。
艺术热是经济迅速发展的必然现象，总体是好事。今天，众多的从事中国绘画、民间艺术的画家、艺人、爱好者们大都沉浸在程式化的形式里沾沾自喜陶醉其中时，我们不禁要问：我们的民族艺术在国际的认知度认同感有多少？不要满于小才即足的现状，要放眼世界大作为。丁绍光曾经在美国加州大学向学生出示200多个中国画家的作品，他们居然指认为一个人画的。此话虽偏颇，但说明我们的艺术独创性太少了，我们自己的风格太少了。
我们也有占领世界艺坛的顶尖民族作品。丁绍光与女子十二乐坊就是成功的范例。丁绍光的云南工笔重彩画在传统的基础上吸收了非洲民间木雕，野兽派色彩，兼容了古典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装饰情趣而征服了西方艺术界。女子十二乐坊在传统的中国民乐的曲目中加入了现代音乐的元素，加强了节奏感与形式感而被世界乐坛认同。
八
我们的民间剪纸屡屡被国外艺术家利用而登上国际艺术大师的宝座。
二十世纪油画大师马蒂斯吸收以东方民间艺术尤其是剪纸艺术为主形成“综合的单纯化”画风而成为野兽派主将。已故日本“刀势画”大师宫田雅之的作品成为世界级艺术品。令人震惊的是，“刀势画”师从中国剪纸，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什么中国剪纸没有登上世界艺术之巅，而“刀势画”却如此“宠幸”。须知，民间艺术只是矿藏，还需要识宝人的熔炼、提升、合金。宫田雅之的夫人宫田愁丽认为：“中国剪纸人还缺少足够的美术素养和绘画的基础。应涉猎多个艺术领域。中国的剪纸是一个平面的展现，日本剪纸具有立体感。”
要使中国民间艺术走向世界，个人认为需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一）民间艺人与专业画家互动，包容并蓄。（二）提高各自的素养，在独创和风格上下功夫。（三）不要只在家门口打拳，要在国际擂台上过招，让人家认识你。（四）要注重包装和宣传。当宫田雅之的刀势画首次参加1991年国际艺术品大展时，欧洲的评委们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剪纸这门艺术。评委们看后非常惊奇。（五）培养高素质的艺术品经纪人。这点极其重要。丁绍光在国际上的成功，选准经纪人与画廊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女子十二乐坊也是经过周密的策划、包装、打造的。
提起艺术品经纪人，人们往往以为只是大腕名星们的事。其实，在全球一体化的今天，分工细致，专业艰深。艺术家的精力在专业上，经纪人的职责在寻找市场和突破口。无论是大艺术家小艺术家乃至民间艺人，观念要转变，要想成功，要想在更大范围内推销自己的作品产品，舍此而不能达到。
九
中国经济迅猛发展，文化已成为软实力。文化的兴衰与地域经济的发展密切相关。在经济落后地区，民间艺术的现状基本是小打小闹各自为阵或默默无闻。有的虽然也有专业协会，初始阶段也想干成事，但正如
要发展地域民间艺术，首先要将民间艺术当成事业来搞；二要有一个好的领军人物，德艺双馨，宽容大度；三要有一个抱做一团的组织与各成员，并提高自身的素质；四要保持民间艺术的土味儿不变，兼收并蓄；五要有持之以恒的自信和顽强进取精神。
（作者系安康天宝集团公司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