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 迷
图书馆，坐了整整一下午。看看表，到去接孩子妈下班时间了。抬头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雨淅淅沥沥地不停，看起来很执着。雨伞偏偏落在了车上，停车位有些距离。
决定碰碰运气，收起电脑，在Multilingual的书架前流连一会儿。就看到了痞子蔡的《暖暖》。名字很暧昧，作者也是个暧昧高手。翻开。一个台湾青年人和一个大陆女大学生的故事，就是那种没有感觉的感觉。
4、5页过去，故事拉拉杂杂地开始，我的兴趣也结束了，草草翻到作者写在后面的话。还是拉拉杂杂的样子。阖上书。
两、三分钟的光景，再一抬头，窗外的雨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停了。雨后的外面，翠绿的浓荫，静谧的街道，远处一幢幢人家，衬着虽然仍是阴霾、却分明微笑地露出片片蓝色背景的天空，一副深邃清爽完美世界。心情好到极致。《暖暖》也变得亲切了很多。
出得门来。上车。启动。
忽然唰地一下，雨就又来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也许似乎应该有一些“开悟”的感觉。
等待一下，只有那么一刻 – 因为没有什么可失去，也就没有什么可执着；这一刻，便可以轻松地放下；等待的那个瞬间，世界似乎就会有一扇大门为你打开。
问题是，那扇门也许早已准备好，唯其正是要在你决计要放下的那一刻打开。你永远不可能预见到，甚至连希望都是若有若无。有时候可能只是一种淡如飘渺的赌博 – 毫无信念，也从不把握，连一个策略也不存在。
即使得不到，也是必然；你不知道，也就无所谓。这个时候，获得反而成为偶然。偶然而获，虽然喜出望外，但少了些尽在掌握的成就感，对很多人、在很多时节就有些寡然。就像现世的人们最喜欢讲故事，希望每一个结果的背后都有着一个或者动人或者悚人的过程，以此来证明“偶然”是不存在的。
实际上，对于人类，偶然只有在极其微小的视界下才是有意义的。所谓“渺小”的幸福，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 那些令你神志为之恍然清亮的感觉都是因为偶然地跃到了你的面前。然而，我们可以接受这样的偶然性，却无法接受不能为自己所把握的人生。大多的人生导师和指导性的教育，都是试图告诉你，什么样的未来才是“可操纵”的（不是“可操作”，抱歉。）。这样的教育大受欢迎。人们太喜欢“操纵”的快感了。
所以，人生：瞬间而短小的“幸福”常常被遗弃，长久以后（或许）的轰然“快感”成为人们的普遍追求。但那一刻的到来，又总是不能正当其时。
回到“开悟”的感觉。
那恐怕是永远找寻不到的感觉。一位上师，对自己最为喜爱的弟子（之一）说过的话，常常让我“莞尔”一笑。“看来，你这一生是无法成就了；好好努力，争取来生吧。”弟子无可奈何，说：“也许努努力，还可以争取吧。。。”
我比较反感这样的回答。我倒是认为，灵魂的成就，肯定是一个非常精致而又十分简单的过程。因为灵魂依附于肉体，所以人从痛感开始，到美丑，到悲喜，到善恶，这样的重重境界，也就变成了从纯粹的肉体体验，到肉体与内心的交结，到单纯的心灵体验，再到纯粹的心灵之为，甚至（假如幸运）心灵之方圆终于消殆于空。
假如最终脱离了肉体，除了善恶的意识，还会有什么？所谓记忆，那是注定要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想象一个记忆体被破坏的情景，一个灵魂，离开了依附的记忆体，恐怕也就一下子失去了悲喜。这个过程简单而且纯粹。
记忆之空，已经超越了几乎所有我们目前能够想象得到的“空”的境界。
我们很多的“修道者”终期一生的修为，竟然只是为了消除内心的悲喜 – 正如消除记忆所为。因此在真正觉悟的大师看来，当然就是“无法成就”的感叹了。所以，即使努力，也是白费 – 努力的结果，还是在记忆层面的感悟，而不是觉悟。
人最难的，是在善恶面前的徘徊和矛盾。所谓“一念”，常常不是因为美丑，悲喜，而是善恶。说起“善恶美丑”这样一种概念，也许是那些精于搅乱人类心性的力量所有意编排吧！人类的心性，大可以轻易地分辨美与丑 – 即使不是因为自然的感受，而从行为和个性层面，道德律与社会性也早已让人类的肉体中植入了充足的基因来应付这样的选择题。
但善恶不同。善恶甚至不关乎道德层面，善恶是深深蕴藏于每个人灵魂中的“引擎”。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一个词能够被带入天堂或者地狱，那大概只有“善恶”了。每个人的行为，无论是否具有目的或者指向，都发乎于内心的“善”或者“恶”的念头。
但有否这样的一个定义，告诉我们“善”是什么，或者“恶”是什么？
答：人类大概只会定义【所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但反过来，他们就总是无所适从。神知道的东西，人类并不会（肯定不会）就肯定知道。
对人类来说，通晓并且作为“善恶”，应该是最为艰难的了吧。
… … 问：是否这就是开启觉悟之路，以及，这之后的过程呢？… …
而且，最为正见的觉悟？是否就是将“善恶”的作为也一并从灵魂中扫掉 – 所谓真正消灭了所有后的自在 – 所有，包括自在本身。
我猜，“觉悟”也是简单的。只是不同于“真理”，它不能通过找寻（政治一点儿说，是“追求”）而获得。所以，有所帮助的东西都是废物 – 这真是一种“人”无法理解和（或者）穷尽的怪异理念。那位上师还是因在人间，其实他已经宣示：成就不在轮回里。
当下一刻，至少对于我，肯定是执迷而不惑的。这凌乱的世间。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