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改革与公民经济权利

　　——就公民创业自由权利问题答子佑先生问

　　（王在安  12－03－26）

　　子佑：

　　你在商报创业论坛上说过，正确的认识中国的改革事业和公民经济自由权利复归问题，是我们建立良好的创业心态的重要前提条件。

　　那么，中国的改革是怎么一回事呢？公民创业经济自由权利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们应当如何理解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呢？如何认识公民创业经济自由权利的复归呢？请你具体的谈一谈。

　　王在安：

　　我认为，从逻辑上说，理解这些问题有以下8个要点：

　　1.什么是中国的改革事业？

　　中国的改革事业，特指社会制度和体制的转型变革。即由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的转型变革。

　　由于经济体制是关于社会财富再生产和社会财富分配的体制，所以，理解体制改革的前提，就是对社会财富的认知，以及对社会财富再生产和分配的认知。

　　2什么是社会财富？

　　社会财富分为两类：一类是物质财富，一类是精神财富。

　　而社会物质财富又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生产资料，即资本类社会财富；一类是生活资料，即消费类社会财富。

　　资本类社会财富，主要用于创造社会财富，实现社会财富的再生产；消费类社会财富，主要用于满足人们的生活需求和精神需求，提高人们生存的质量和满足感。

　　3社会制度的性质，尤其是社会经济体制的性质，是由什么决定的？

　　资本类财富由谁掌握，决定着社会财富的再生产方式和分配方式，从而决定着社会制度的本质属性。

　　依据社会财富再生产的方式，现代社会经济形态和经济体制，可以分为两类：市场经济体制和计划经济体制。

　　一般来说，由公民作为经济活动的主体，掌控资本类社会财富的经济体制，就是市场经济体制；由政府绝对垄断资本类社会财富的经济体制，就是计划经济体制。

　　4.市场经济的本质是什么？

　　从本质上来说，市场经济也就是普世的资本主义经济体制。用更为通俗的概念来表达，也可以称为“公民资本主义”或“人民资本主义”经济体制。

　　它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在这种经济体制下，任何公民都拥有将自己的财富转化资本的权利；从而，任何公民都拥有成为资本家和企业家的选择自由权利；所以，任何公民都拥有投资创业的经济自由权利；任何公民都拥有通过投资创业经济活动，获取更多的可以由自己支配的社会财富的经济自由权利。

　　因此，市场经济的本质，就是作为自然人的公民，拥有掌握资本类社会财富，从而决定社会财富的再生产方式和分配方式的权利的那种经济体制。

　　以建立市场经济体制为目标的中国改革开放事业，已经进行30多年了。我们所取得的最重要的成就不是什么GDP的增长，也不是什么中国成长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经济实体。而是今天我们中国95%以上企业都是私人企业，民营企业；而是中国出现了千千万万的千万富翁和亿万富翁，其中绝大多数的千万富翁和亿万富翁，都是投资创业的民营企业家，都是创造社会财富的民营企业家。

　　5.计划经济的本质是什么？

　　计划经济的本质，就是由国家绝对垄断资本类社会财富，由国家绝对垄断社会财富的再生产和分配方式的经济制度。

　　从纯经济学的角度来说，计划经济既不是社会主义，也不是普世的公民资本主义，而是国家绝对垄断资本类社会财富的经济体制。所以它并不是一般的“国家资本主义”，从本质上来说，它只能是“国家绝对垄断资本主义”。

　　从政治学和管理学的角度出发，我国的官方经济学家们给这种“国家绝对垄断资本主义”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即“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简称“计划经济体制”。

　　其实，“国家绝对垄断资本主义”和“计划经济”，不过是对同一件事情，起了两个不同的名字而已。

　　从根本上来说，它们就是一回事：从资本产权上来看，计划经济只能是国家绝对垄断资本主义；从经营管理机制上来看，在国家绝对垄断资本类社会财富的社会里，必然是只能实行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管理体制。

　　也就是说，如果在资本产权上实行了“国家绝对垄断资本主义”，那么在经营管理上则必然要实行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管理模式”。

　　“计划经济体制”最主要的特征是：完全彻底的剥夺了任何一个公民拥有生产资料的天赋人权；完全彻底剥夺了任何公民将自己的财富转化为生产资料等资本类财富的天赋人权；一切生产资料等资本类财富都归国家所有；一切经济资源都由国家垄断；国家高度垄断一切生产资料和所有社会财富。

　　也就是说，在计划经济体制（国家绝对垄断资本主义体制）下，一切资本类资源和社会财富，全部归国家所有，劳动者根本不可能拥有创业的经济自由权利，根本不可能拥有从事经济活动的自由权利；每一个人做什么工作？在哪里工作？如何获得生活资料？获得多少？均由国家来决定。

　　举例来说：

　　比如，计划经济的一个主要特征，就是公民创业和择业的自由权利被完全、彻底地剥夺了。

　　在城市里，大学生毕业后没有择业的自由权利，由国家统一分配工作；到了工作单位，没有迁徙和变更工作地点的自由；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只能一生从一而终。

　　一个典型的事实就是，直到改革开放前，由于国家计划分配定终身，导致中国有几百万知识分子夫妻两地分居数十年，真是惨无人道啊！胡耀邦担任党的总书记后，做的最得人心的事情之一，就是出台了解决几百万知识分子夫妻两地分居政策。但是，还有更多的工人夫妻两地分居问题没有解决，这就是国有企业“一头沉”的那些城市工人家庭。

　　你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通常只能终生在农村种地，没有外出进城打工的自由权利。企业要招工，首先看你是城市户口还是农村户口；其次要看你是当地城市户口还是外地城市户口。农村户口没有门，外地城市户口先靠边站着。

　　无论国家分配你在哪里工作，你只能去从事政府分配你做的工作，而没有任何从事经济活动的自由权利。比如，你把粮食从富余的地区，贩运到缺粮的地区，就是犯了“投机倒把罪”，轻者要坐牢，重者要掉脑袋。上世纪60年代初，我所在的学校曾组织我们参加过公审和枪决“投击倒把犯”的宣判大会，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和恐怖的印象。

　　即使你生活在农村，你也只能干公社和大队安排你做的农活，你无权干私活。比如，你想在家里喂几只鸡，三只五只可以，超过这个数目了，就要割你的“资本主义尾巴”了。

　　上世纪70年代初，我在部队当兵的时候，部队搞政治教育，请省委宣传部的一位处长给我们作时事报告，他在报告中讲农村资本主义泛滥，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时，举了一个例子：生产队农闲时派社员外出搞运输，社员编了个顺口溜：“鞭子一夹，八块到家，六块交公，两块吃花。”他说这就是资本主义尾巴，要割掉。因为生产队给你计工分了，所以8块钱都要交公，你要留两块吃花，就是资本主义尾巴，就得割你，就得批判你！

　　再比如，计划经济另一个主要特征之，就是国家高度垄断社会财富的分配。

　　由于计划经济是国家绝对垄断资本主义，所以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社会财富的分配也是由政府高度垄断的。

　　先说计划经济时期，城市和企业的财富分配：

　　在城市和企业，是“统收统支”，即利润全部上缴国家，亏损由国家弥补，工资由国家发放。盈利企业和亏损企业工资一样。

　　比如，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在城市里，工人实行八级工资制，工资高低由国家决定几年调整一次，而且全靠论资排辈熬年头，基本上是一岁一块钱。省机电学院有一位岳老师1959年考上中专，毕业后分配到学校图书馆工作，还没有等到国家调工资，就赶上了文革大革命，工资冻结了15年，每月30多块钱的工资，一直拿到42岁。

　　再说计划经济时期，农村和农民的财富分配：

　　在农村，对农民实行“统购统销”，即农产品全部由国家按照低于市场价格的计划价格收购，农民只能留下最基本的口粮、种子和饲料。

　　多分了，就是瞒产私分，轻者要批斗，重者要做牢的。

　　对农民的分配，主要基本口粮的分配。而对基本口粮的分配政策，在绝大多数农村则是实行“人六劳四”的原则。结果是一个光棍棒劳动力的粮食往往不够吃，而有四五个小孩的家庭反而要吃得饱一些。

　　如果农村受灾了，粮食绝收了，由国家发放救济粮，标准是每人每天原粮7两，折合成为米面还不到六两。如果干部搞浮夸，吹牛皮，农民就连救济粮也得不到了。这就导致在上世纪60年代初，我们中国发生了在和平时期，饿死几千万农民的人间大悲剧。

　　6.计划经济的致命缺陷是什么？

　　计划经济与国家绝对垄断资本主义是同一件事情的两个不同名称。从政治学的角度来看，国有制一统天下的经济体制就叫作计划经济，即一切社会财富归国家所有，由国家垄断分配。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计划经济实质上就是国家绝对垄断的资本主义，即一切生产资料和社会资本归国家所有，由国家垄断经营。

　　国家绝对垄断资本主义这种计划经济的本质，必然导致计划经济具备一种无法弥补的致命缺陷。

　　计划经济的这种致命缺陷，就是必然导致创造社会财富的一切源泉趋于枯竭，从而使整个国家和社会处于短缺经济状况，使全体人民普遍处于贫困状态之中。

　　具体表现是：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人们追求的不是如何创造更多的财富，而是如何多偷懒，少干活。

　　在城市和国有企业里，“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干的不如不干的，不干的不如捣乱的”成为普遍现象。在农村人民公社，“上工如鹅走，下工似箭头”，成为普遍的现象。比如，我们60年代当农民时，生产队的妇女们总是带着鞋底子下地干活，队长说休息半个小时，妇女们纳了四五十分钟鞋底还是不愿意站起来干活，生产队长干急没有办法。因为干好干坏，干多干少，每天都是十个工分。

　　所以，在计划经济时期，人们创造财富的欲望被完全压制、磨灭、窒息了，从而使社会财富充分涌流的一切源泉枯竭了。这就必然导致各种商品和物质财富的全面短缺和匮乏，许许多多人们所需要的商品根本就没有，就连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也得全部凭票证供应，即使是享有特权的城市居民们，要想获得这些生活资料，全也得全靠票证。家家户户都有几十种票证：粮票、布票、菜票、油票、煤票、烟票、酒票，到自行车票，样样东西凭票计划供应。如果你光有钱没有票证，啥也买不到。

　　省财经政法大学易国祯教授生前曾对我说，在上世纪60年代初，他亲眼看到有人饿死在大街上的饭店门口，原因就是他身上只有钱而没有粮票，因此饭店拒绝卖给他饭。事实上，在计划经济时期，人们非议最为普遍，同时也是最为羡慕的一种特权，就是能够“开后门买东西”。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文革结束时，全国人均居民存款才10多块钱。当时的中共中央文件说中国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被迫承认了中国这种名为“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实为政府绝对垄断的“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经济体制，终于走到了历史的尽头。

　　于是，建立市场经济体制，替代所谓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的改革开放，在中国就不可避免地应运而发生了。

　　7.中国改革的双层涵义是什么？

　　一是政治体制改革，就是用宪政民主政体替代集权专制政体。其实质，就是将计划经济时期被完全剥夺的“公民从事政治活动的自由权利”归还给老百姓，让老百姓真正获得言论自由、结社自由、选举自由等宪法赋予的基本政治权利。

　　在所有公民政治权利中，最基本的政治权利，就是人民拥有通过普选，直接投票选举来决定各个政党和各级官员命运的政治权利，人民拥有通过由纳税人组成的立法机构，决定政府和食税人命运的政治权利。

　　中国改革的最大缺陷和特征是“跛脚改革”，即只搞了经济改革，百实质性的政治体制改革至今还没有启动。不仅没有启动，而且在公开的媒体上是连说说都是禁止的。直到现在，涉及到政治改革的事情老百姓只能在私下说说，而且还要冒一定的“被失踪”风险。

　　二是经济体制改革，就是用市场经济体制替代计划经济体制。其实质，就是将计划经济时期被完全剥夺的从事经济活动的自由权利归还给老百姓，让老百姓获得自由创业、自由择业、自由迁徙的经济自由权利。在所有的公民经济自由权利中，最基本的经济自由权利就是创业的经济自由权利。

　　迄今为止的中国改革开放事业，主要是指由市场经济替代计划经济的经济体制改革。中国的经济改革给中国公民带来的最大利益，就是将国家绝对垄断的经济自由权利，部分地归还给了老百姓，从而使得中国老百姓，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获得了从事经济活动的自由权利。

　　这种从事经济活动的自由权利，主要包括投资创业的经济自由权利，创办企业的经济自由权利，迁徙自由的经济权利，选择职业和就业机会的经济自由权利。

　　8.公民获得经济自由权利的成本和风险是什么？

　　天上不会掉下来馅饼，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创业自由和择业自由的经济自由权利，也同样是有成本的，也同样是伴随着风险的。

　　创业自由和择业自由的经济权利，给我们带来的利益是：有可能挖掘出我们的聪明才智，实现我们的人生价值，使我们成为企业家和资本家，使我们在造福社会的同时，成为千万富翁、亿万富翁，实现人生价值。

　　择业自由和创业自由的经济权利，所带来和伴随的成本与风险是：我们有可能成为市场竞争中的失败者，从而或者成为失业者；或者由于创业失败、公司破产，成为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和“负翁”。

　　但是，“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人类的良知和理性，使我们坚定不移地选择市场经济体制，捍卫创业自由的经济权利，前赴后继地投入创业致富的滚滚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