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题一）一碗苞谷糁

马训科

       明天是母亲节。

       往年母亲节，我是要给母亲打电话的。去年没有打，是因为母亲住在医院里，我往返于单位和医院，不用打电话。其实即使我打了电话去，我也很难听到母亲的话语，她病痛的呻吟却会让我的心撕来扯去。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母亲一周年祭日。母亲的离去，让我一直在回忆中游走，而我不愿走出这些回忆，走出来就意味着母亲真的离去了。

       明天是母亲节。

       明天我还想给母亲打个电话，问问“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妈，最近胃口怎么样？”，我还想说说我们最近都好，您不要操心，过几天我回家看你...........我也还想听一听母亲说“你们忙，就不要回来了，大老远的”、“我很好，身体好着呢”、“最近茶饭也好，一顿能吃两碗面”.......我真的还想给母亲打电话，我真的很想听到母亲的声音，我却不知道该拨那个号码，该拨那个号码？

       明天是母亲节。

       母亲离去的很突然。女儿电话说奶奶好像不怎么吃饭了，我就赶回家看望，好不容易做通她的思想带她住院看病。住上院以后都是二哥二嫂陪着，我问什么情况，二哥一直说是胃上有炎症。中间我去医院，看到吊瓶上也写着“胃炎”。一直到出院二哥告诉我“胃溃疡，医生让回家好好养”。直到后来二嫂才告诉我“你二哥也不相信是癌，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愿意说这些”

       母亲出院不久，父亲给我打电话“你回来一下，看你妈给你说啥不”。我立即匆匆赶回家，母亲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姐姐妹妹在旁边流着眼泪。我们轮换着呼唤“妈，我是...，你能听到吗.....”可我再也没有听到母亲的话语，再也没有听到过，我再也听不到了。

       明天就是母亲节。

       我小的时候是没有这个节日的，我小时候也一直在母亲身边，直到上大学。我上大学的时候是没有手机的，上班后用的是传呼机。有了手机以后才有了母亲节的一些记忆，因为打电话是我和母亲过节的唯一方式。

      小时候的记忆里没有给母亲过什么节，甚至生日。小时候的记忆都是母亲为我们兄弟姐妹所做的一切。

      母亲离去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那一碗苞谷糁。我甚至痛骂自己不孝到这种地步，多少年了才明白那一碗苞谷糁。那时候我还没上小学，农业还没大包干，70年代初的农业社大锅饭。母亲早上早早去上工（下地干活），姐姐哥哥去上学，我一个人在家玩。每天早上吃饭时间，母亲会端着一碗苞谷糁回来，看着我吃完洗了碗再去上工。

       农业社的大锅饭不是人人都能吃饱的，吃得快的人也是很难有第二碗的，母亲却把自己仅有的那一碗从工地端回家给我吃。我小时候没想过，也没问过的一个问题就是：母亲干农活，不累吗？母亲没吃饭，不饿吗？那时候没有农业机械化，都是男女劳力、锄头、铁锨、镰刀、架子车..........

       明天就是母亲节。

       我一边写着这篇日记，一边还在想着明天怎么过。明天是属于母亲的节日，母亲应该得到儿女最美最真挚的祝福。我的祝福该怎么表达？

       想起母亲离开的第三天，我去给小姨（母亲的妹妹）报丧，远远地看到小姨的身影，多像我的母亲啊，她的身高，消瘦的体态，走路的身形，那白发和皱纹......她哭红的双眼告诉我她已经得到了我母亲去世的消息，我胸口一堵，已经忘了提前想好的婉转的话语。小姨先于我开口说：“娃，别难过了，你妈这一辈子好着呢”。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试着想安慰小姨，可我只说了一个“姨”字就大哭起来，跪在地上放开嗓子哭，小姨哭着腔安慰着我拉我起来，两个失去亲人的亲人啊。

       明天就是母亲节。

       我想给母亲打个电话，但事实上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我想给小姨打个电话，失去母亲的人也是要过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