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下边还有看不见的生活”,这是最新一篇关于作家阎连科访谈的标题。其中讲到表面生活背后那种残酷、变异的“看不见的生活”,认为那是应该被文学写出来的东西。
阎连科所说的“看不见的生活”,很多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去想象和理解。我觉得,至少生活不仅仅是平常铺陈在我们面前那些表面灿烂的东西,还有更多隐秘的灰暗地带,流淌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苦涩与悲情。比如,阎连科在《丁庄梦》中描写的艾滋病场景,就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见的生活。
我注意到,最近媒体有关阎连科的访谈与演讲,有很多,其中多数都讲到了《丁庄梦》。比如最近一期的《经济观报》也有一篇叫“对抗乌托邦”的访谈,里面还提到阎连科当年是因为到民间“防艾第一人”高耀洁老人家里,看到听到许多细节,才有了写《丁庄梦》的起因。总之,从阎连科讲述写作历史中,不难发现,作家不应逃避现实客观存在的“看不见的生活”,但这在中国又实在是艰难的事。
我是阎连科的粉丝,读过他很多小说。当然,他那些在市面上难以找到的小说,我也费尽周折,设法到网络深处打捞出来看。看到久了,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真正有写作野心的作家,内心也充满敬佩。当然,我也知道,像这样的作家在现实中的写作与表达,往往要面临很多尴尬。所以,就很在意他们每一次发出的声音,觉得自己哪怕是做个搬运工,让更多人来一起分享,也是有意义的事。
说到作家介入生活的艰难,阎连科在南方周末的访谈中说得还是比较节制的。他说,“我们掌管文化、文学的部门每天都在提倡大家要体验生活。可有某种更深刻、复杂的生活到来时,大家就集体沉默了。没有其他的中国作家到艾滋病村去,也没有作协的领导支持大家去。”不过,他不久前在台湾成功大学的演讲,就很直接了。比如,阎连科说,“文化官员和批评家总是抱怨作家有愧于这个伟大的时代,没有写出伟大的作品。可对于作家而言,没有一个时代不是伟大的,每个时代都应该有无愧于那个时代的伟大作品。”
这篇题为“文学的愧疚”的演讲,前两天《北京青年报》也刊载了,有兴趣的朋友不妨找来看看。当然,在网上还能找到更多的相关报道,对于更多的理解阎连科及其文学价值,应该也是有帮助的。现在来看,用“看不见的生活”来作为阎连科的写作指向,很贴切。当然,阎连科也在批评,总有一种力量在不让人们看见那种“看不见的生活”。而对于文学来说,要完成介入复杂社会的使命,那种“看不见的生活”,无疑就是极其重要的领地。
这些年,拉美文学在世界文坛取得巨大成就,从马尔克斯到略萨,都写到他们的社会。很多人都熟知“拉美陷阱”这个概念,知道那种社会存在着怎样的贫富差距、社会不公以及底层沦陷。而那种现象,恰恰也曾是拉美主流社会的“看不见的生活”。幸运的是,很多拉美作家成功走了进去。今天中国作家要走向“看不见的生活”,找到一条参与社会公共生活的路径,的确是很难难的,它需要写作技术支持,也需要发表平台支持,更需要种种社会资源配合。
遗憾的是,更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单兵作战,其中的艰难与风险是不难想象。说到这个话题,很多人都会提到不羁的青年偶像韩寒,阎连科也不例外,对韩寒的独立精神与公民意识,特别是对公共生活的关注,也进行一番激赏。同样,也挑破窗纸遗憾地说,“就是最值得尊敬的中国作家们的代表作,基本和今天的现实没有直接关系”。中国作家对文学有愧,愧对土地,愧对现实,愧对历史,愧对文学。对此,除了作家需要不断提升自身才华与能力,在这个网络时代,在这个全球一体化时代,作家要走进“看不见的生活”,更多的时候,恐怕也还是需要勇气与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