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欺负人


苏东坡欺负人

 

○许石林

 

前文说避讳——古人所谓避讳,其实就等于今人的敏感词。

上月在武汉,酒桌上玩“避七”,您大概懂得:一桌人依次报数,逢七和七的倍数,皆应以“过”字替代,错则罚酒。不仅如此,这个游戏现在升级了:即除七和七的倍数不能说以外,还不能说酒字以及与酒字同音的字如九、久等,要用那个、这个等等替代;也不能说喝酒的喝、饮酒的饮、干一杯的干、搞一杯的搞,要用别的字替代如:用——有人犯错当罚一杯,他磨蹭耍赖,你催促:快喝呀!得,举桌欢腾:您得跟他一样,一人一杯。

就这个游戏,布满敏感词,稍微不留神,即犯错挨罚。精神越紧张,越容易出错——某君连续几次错,脑袋都大了,前面报数二六(26),这哥们本该说“过”,可他出口就是二……周围人顿时喷乐,他旋即说“过”,连起来就是“二过”,众人笑倒!

这个游戏,与大观园里行酒令吟诗作对有同样的效果,虽然没有大观园里的红男绿女文雅,但生猛、过瘾,险象环生,笑料不绝。

这是理智的人与酒神之间的较量,一个个避讳即敏感词,犹如地雷,不留神就会踩上。

前文说过,避讳是臣下对君上、儿孙对父祖的礼敬,搞得太极端了,很容易触名犯讳,压力很大。古代那谁的名字里跟我一样,有个“石”字,他的儿子终生脚下不踩石头,不但不踩,看见别人踩,还大哭不止。

名讳不可胜避,很麻烦。韩世忠就对儿孙说;你们说话写文章,不要避我的名讳,我的名字是忠,忠怎么能避?你们把忠都忘了,就是把我也忘了。韩家儿孙自是不讳忠。

清雍正皇帝胤稹,见臣下上的奏折中每逢与自己名字读音相同的字都避讳,很不耐烦,发火了:我哪儿有那么多名字啊?连不是我名字的字都要避,多变态啊!今后若再滥避,就是大不敬!

对内当然可以这样放宽政策,但是对外,是另一回事儿——

宋与辽澶渊之盟后,边境承平,两国常有使节来往。有一回,辽使中有个读书读得好的,想跟 苏东坡老师PK一下,就设酒局,请东坡赴宴。辽国有一上联:“三光日月星”,举国无人能对,因为凡对下联,必有数字,有数则必错。苏东坡接到这个上联,对随从说:“这个我就不出面了,我会他不会,也不是给我们大宋争面子。有一现成天生的下联,你去告诉他就行了:四诗风雅颂。”随从出去告诉辽使,大家听了,都佩服苏东坡的学问,因为《诗经》分《风》、《大雅》、《小雅》、《颂》四体。众人正在品味称赞,苏东坡慢慢地走出来,说:我自己还有一下联:四德元亨利。辽使正被刚才的下联雷得郁闷,见苏东坡以“元亨利贞”对,少了“贞”字,刚要说话,扳回面子,苏东坡跟周星驰一样抢话:闭嘴!你以为我漏了一个字?你不知道漏掉的那个字犯仁宗皇帝的讳啊?嘻嘻!榔梨格朗榔梨格朗……

辽使大骇,

老师欺负人。

                                                              2011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