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确定这算不算是一种荒诞
——谈博尔赫斯的小说《代表大会》
陈家桥
博尔赫斯的小说《代表大会》是个奇怪的小说,不过我看重这个小说。我们可以很容易发现,其实他处理的十分犹豫,至少在整个小说里是这样的。但他惟独在一个地方是特别果断的,也就是说,他只好在某个地方迅速作出调整,以挽救这个故事。这是不言而喻的,任何一个故事都有先天失败的危险,并且这种危险是一直伴随着作者的。不过,博尔赫斯在关于费里和另外两个人上街,作出拿刀子的姿势而吓退滋事者,并使另一个叫费尔明的敌对者露怯,这个意义不大的细节突然作为故事的转折,作者明确地指出,前边只写出了一些偶然性,而真正的故事从这里才开始。
我们当然不必真的就相信,故事由于在这个地方转折,因而它具有结构上的某个特征,其实这个地方不仅不能成为一个结构点,相反,这个地方是否能作为转折也是十分可疑的。好了,我们看一下这个故事的整体,你会发现,代表大会不是别的,就像写出来的那样,代表大会就是一切,就是顾名思义,就是世界本身,既是历史,也是现实,更重要的它是人,是所有人,是代表所有人的,如果说它有什么议题的话,那么它就是一切可以议论,一切可以包容,因而它可以就是个象征。
但是,它又不必在象征里被恭维,它又是具体的,甚至它是少量人的,因此才有代表一说,甚至可以说它是有进程的,因为你可以看到这个代表大会具体有哪些代表,因为人数不多,你甚至可以发现他们的分工,因而象征性在这里很容易被剥夺掉,而成为一个团体,一个少量人聚集的团体。我们甚至有机会看到其中几个人的个人历史,比如我的历史,比如堂亚历山大的历史,又比如女秘书的情况,伊拉拉的情况,以至于我们对堂亚历山大这个主席的经济情况以及他受控于特威尔的事实也都很容易理解。但毕竟,故事的内容包括了这个代表大会的某些具体措施,因而他总算为我们写到代表大会要采购书籍,并且要确定使用何种语言,因此我去伦敦考察,并有恋情一段,无意义的细节再次出现,并一再出现。后来堂亚历山大烧掉所有购书,因为他已经点题,他说,代表大会就是一切,一切都包括,当然不必在乎任何具体的事物,包括书籍,有时象征性被剥夺之后,你看到赤裸的无意义或者说一种混淆的现实,反而具有比意义更积极的存在,但这种存在难以描述。
不过,代表大会,与其与说是大会,不如说是代表。那么谁在代表,就像在最早时,这个我就已经提到的,我是最后一个健在的代表了,也就是说代表都会死去,代表是实实在在的个体,因而他们的存在在历史之中是具有具体的时间性的,即使这个代表大会具有某种卡夫卡的《城堡》的内部荒涎性,而它的混淆视听,它的不必存在性的存在,它的内容的草率以及毫无世界性的所谓世界性,都反而仅仅从细节上,推导不出任何后果,它停留在它代表的自身上。
可笑的是,堂亚历山大的封建庄园,具有某种朴素的质地,他说服了两个动刀的年轻人和好,具有庄园主的能力,不过这仍是代表大会的代表堂亚历山大。重要的是,代表们都会死去,历史是人的历史,但不是哪一个具体的人。同样,代表大会是代表们的大会,但它又不会是哪一个具体的代表,因而作为一个回忆代表大会的人,他与大会之间,始终找不到某种确定的关系。那些已经离世的代表,当然是在同样的境遇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