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塘草原:野牛、草豹、羚羊和牦牛


    野牛、草豹、羚羊和牦牛  邹蓝
     

8月末,北京还在暑热笼罩下,西宁已是早晚凉气逼人了,不过中午穿短袖衣的还是大有人在。一过昆仑山口,进入青南高原和羌塘草原,海拔就在5000米上下了。这一地区常冬无夏,基本上是无人区,也没有定居的居民,只有兵站工作人员。唐古拉山区尤为高寒之甚:最低气温零下40℃,风力最大超过12级,每年8级以上大风的日子平均在150-200天,空气稀薄,含氧量仅为46%,每年冰冻日达331天以上,为永久冻土带,冻土层厚度在20米至300米之间。
  我从格尔木上青南高原的那天,格尔木戈壁滩上飞砂走石,不到南山口,连昆仑山峻峭的山影也见不着,风中还夹杂着几滴小雨。我心中窃喜:此行定会顺利,因为降水是柴达木盆地的喜事。一路行进中,云层渐渐散开,美丽的晚霞在天边展示着缤纷的五彩。不时一阵细雨,一阵冰雹袭来,展示了这里无常的天气。以前有一个战士留下的日记为证:
    “今天下了五场雨、三场雪、三场雨夹雪、二场雹子……”
    我知道夏天过唐古拉还好一点,却也不敢怠慢:带棉衣倒不必要,但御寒却不可不准备。穿大衣在那里都不会嫌太热的。因而上装和下装都准备了组合式的,外衣裤一旦不够暖和,就可再套上夹层的运动衣裤以保暖。果不其然,子夜在唐古拉山口解放军雕像前休息,劲风吹来,若没有拉上拉链,寒风准会钻入衣服中。
      到冬天,这里就更可怕了。前几年藏北那曲雪灾时留下了这样的文字记录。《喜马拉雅之谜》三位作者是这样描写其惨烈之状的:
      ……白雪皑皑,万籁俱寂。千万头牦牛被雪覆埋,都那样静静地挺立着,只露出一线黑脊和一颗头颅。浅雪山地上饿疯的羊群撕啃着帐蓬,撕咬着同类,鲜血淋淋,泼红白雪。野生动物群体逃亡,向公路靠近,向人类靠近,一群倒下去,又一群倒下去。挣扎着走近公路和人类的那些野牛、藏羚羊、草豹……都变得那般温驯,被救援的人类扶着、拖着,移向推开的雪巷和摆放着食物草料的空地上,动物王国的所有族群都崩溃了,灾难的野兽群也跨越了与人类的隔膜和鸿沟,期待着人类的相助……
      只有在这种大灾难中,见人就躲得远远的野兽,才这样接近人类,连彼此伤害的动物们,也和睦相处了。常走青藏线的驾驶员江俊昆对我讲了他亲历的事:
       每逢天特别寒冷时,高原上的黄羊,平常被人捕猎得已养成了见人就躲的习惯,此刻只要一见汽车停下,便会狂奔过来钻入车底,靠汽车辐射出的热量取一会暖。司机要开车了,怕压死黄羊而驱赶,往往要费很多事才能赶走。有一次大雪灾,路边挤满了平时见都见不着的黄羊、野牛、野驴和豹子、羊群,等待军车和政府派出的车,在路边抛下一堆堆的草料和食物,见人也不害怕了,食肉猛兽此时也温顺如绵羊了。司机们走在这段无人区,见了任何生命都极为珍视,很少有趁人或趁动物之危的。
      夏天过高原,我没有这种难得的机遇,只见到一只火红的野狐敏捷地从车前方穿过马路飞快地窜上小山。倒是可以见到成群牦牛。
      牦牛既是青藏高原的象征,又是藏族牧业的象征。在我看来,更是西藏传统生活方式的象征:许多人家院墙上,门前堆着一层又一层黑褐色的牛粪饼以作燃料;帐篷用牦牛毛织成;牛皮鞣制成皮袍御高原的寒冷;牛奶中的酥油和奶渣可为饮料和食品(酥油茶),而且酥油在极闭塞地区还可成为一般等价物;牦牛还可驮运人和物;牦牛肉也供食用。
      高寒条件下,牦牛的抗寒抗病能力较羊高。一头4岁至10岁的公牦牛,可产300斤左右的肉,母牦牛每2-3年产一犊,3-4年育成,除产奶,还可产肉200-300斤。
      这就是说,牦牛活着时,其毛、奶可供人的衣食之需,可用作驮运,甚至其粪便还充作人类的燃料;宰杀后其皮,肉也供人的衣食之需。只要加上外买一些青稞和砖茶,藏族牧民靠牦牛基本上就能过上汉族农民“三十亩地一头牛”的那种自给自足的生活。
      西藏的燃料极缺,牛粪饼是较普遍的乡村燃料,其状若硕大的烧饼,贴在院墙上晒干后堆在院墙上或门前,颇引人注目。以前那曲宾馆建成后,因缺乏燃料,取暖也烧牛粪饼。这可能创下中国之最了吧。就是在离拉萨最近的堆龙德庆县,民居处处能见到牛粪饼。看来,西藏的水能,太阳能和风能充分开发之前,牛粪饼还会存在下去。就是人们不再烧牛粪饼了,牦牛仍将永远存在下去,不然,青藏高原也就不成其为青藏高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