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
在疯人院,神经病的偏激与理想主义者的豪情具有相同的表现,一如苍白与纯洁、愚蠢与老实、空虚与单纯、自卑与谦虚、傻帽与天真、放纵与自由具有一致的外观。我想说的是,在疯人院,他们就是那么干的:把神经病的偏激当成理想主义者的豪情,把苍白当成纯洁,愚蠢当成老实,空虚当成单纯,自卑当成谦虚,傻帽当成天真,放纵当成自由。即是说,在疯人院,永远不会有一个足够大的世界来供它往下扎根,它触摸尘世大地的所有雄心都是孤注一掷的努力。每一种努力都是一种病状,也许病状是在朝一个正确的方向努力,但却是通过绝对错误的途径妄想抵达目标。所以,在疯人院,人间最“壮丽”的景色、最摄人心魂的奇迹出现了,吓翻地球人:高峰追求深渊,凤凰迷恋蟑螂,民主的涓涓细流汇成了浩淼的专制之海。
在疯人院,所有美好的事物,在外观上、形式上、屏幕上、舞台上、语句上,一切应有的都尽有,但实际上、本质上、生活中、现实中、行为中,一切该有的,全都是零、乌、无。
在疯人院,它的言语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昨天说:发展硬道道,今天说:稳定压一切;早晨说:和平应共处,晚上说:革命要暴力;上午说:世界上没有救世主,下午说:他就是人民的大救星;对沙漠说:政治解决是唯一的主张,对广场说:开枪是绝对必要的途径。甚至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说:权力是人民的,但老大说了算。所以说,在疯人院,人的动向只可能有两种发展结果:疯的更疯,把没有疯的逼疯。所以说,在疯人院,人的终极形态只有一个:全部变成怪物。这种怪物只能分成两类:一,绝对的愚蠢;二,绝对的邪乎。要想在其中寻觅第三种,你做梦,你休想。
在疯人院,他们的教育是用来反教育的,他们的文化是用来反文化的,他们的宪法是用来反宪法的,他们的民主是用来反民主的。同理,他们的大学反大学,他们的学术反学术,他们的法院反法律,他们的人权反人权,他们的政治反政治,他们的医院反救治,他们的影院反电影,他们的市场反市场,他们的营养反保健,他们的食物反肠胃,他们的人反人。所以,从长远计,解散疯人院的法院,撤掉疯人院的大学,绝不会构成法制的破坏,更不会导致教育的灾难。若非如此,疯人院的规模会更宏伟,院子里的疯子会更疯。总有一天,人们会发现:无比折腾几千年,克子原来造的是疯人院。
总有一天,也许是三千年后的某一天,人们会把这座疯人院列入全人类最具警示作用,最有可能把人雷倒的反面教材。那一天,也许人们会达成这样的共识: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都允许发生,但像疯人院这样的历史,看在老天的分上,千万不要卷土重来,依模拷贝,再次上演,行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