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判卷结束、提交成绩之后，我就进入了一部书稿的整理工作。但是，我还是想对判卷的情况进行一下说明。尽管我不知道是否有同学关心这件事。
本学期的评论课期末考试，由两个老师各出一道50分的大题。第一道大题是根据一篇报道概括自己要点，写出自己确定的论题、论点，然后给出自己的论证结构，并列出相应论据，指明论据的性质及其和论点的关系。
这差不多是一道写作题，尽管并不要求写出一篇完整的文章，但它更多地是考察对写作的经验，以及对写作过程的理性认识。
第一小题，“请概括出这则新闻的要点；为提高论题及判断的合理性，你还希望掌握哪些事实？”，其中“概括要点”，虽是针对报道，但实际上，是要着眼于自己的“评论”，即从写作一篇评论的思考出发，来概括自己看到的报道。因此，这个“要点”与自己后来确定的论题、论点、论据、论证，都是相关的，而不是无关的。这就是我评判这个小题这个环节的标准。
至于这道小题中“还希望掌握哪些事实”，也应与上述思路相同，而不是仅仅着眼于报道本身的信息缺失。实际上，判这道题的时候，我可以看出，同学在面对一篇报道写评论时认识视野的宽窄。有的同学太局限于报道，没有能够从评论的认识高度，利用这个机会，充分展示自己可能得到的信息。因此，它在后面题中确立的论点、论证，就可能缺乏评论所需要的广度和宽度，就试题给出的《昆明志愿者义务辅导农民工子女因未注册被禁》这篇报道而言，过于局限于事件本身的细节，而疏于对相关制度设计的关注。
第二小题，“以此事实为由头或判断对象，可确定怎样的论题？（一个即可）；针对此论题你的论点是什么？”
这个题看起来比较简单，但它考察的是一个人能否明确且有效率地表达自己的论点。而且明确与效率这两个因素想到影响。有的同学的论点写了一大段，不够有效率，因此也影响了明确性。另外，在这一题中，大多数同学都没有理解“论题”的概念，往往也是写了一大段文字，或者把它理解为评论的标题。其实这个概念是确定你要评论的问题的性质、范围和层次，需要的是一种概括性认识能力和表达能力。
在这道题中，有的同学确定的论点是“首先要给这群大学生利用课余时间为农民工子女定辅导作业的行为进行定性，判断其为招生教育行为还是志愿服务行为”。“如果是志愿行为，则不应该由教育部门管。”在这样一个基础上确定的论点，无疑增大了自己的论证难度，比较“险”。因为政府的职能及其管理范围不是这样来确定的。同学也很难论证志愿者的行为不是“教育行为”。
第三小题，“请给出你的论证结构；列出相应论据（包括有待查阅、证实的）、指明论据的性质及其和论点的关系。”这是最要紧的一道小题，同学的评论经验主要体现在这里，也是拉开分数的一题。有的同学很详细地展开了自己的论证结构，无论是采用哪一种推理论证方式，都有过程、步骤的说明。另一些同学，则在这个环节过于抽象含糊，实际上反映出并没有进入写作具体状态，其“虚指”的论证，不知是否能够实现。而“论据”这个环节，虽然题面要求“包括有待查阅、证实的”——这是鉴于同学们在考场上无法广泛查阅材料而做出的设计，但是，你所列出的论据，总不能全部“虚指”吧？因为，如果你对一个问题所有的材料都是“虚指”，都不能确定的话，那么，实际上，你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就不能确定，你的论点——一个明确的判断——就不能确定。因此，我对这一道小题评分的着眼点，也着眼于同学在对我们教育制度的基本了解和对我国志愿者的基本了解基础上，通过他们可能接触到的具体材料，建立起初步的判断倾向，同时列出他们需要掌握、还没有掌握的论据材料，并把它们合理地分配到论证结构中去。
在这一道题中，有的同学只是以论据的罗列作为论证的结构，不能完整地反映论证。
有的论同学的论证显出弱点，比如一位同学为违规教学的志愿者辩护，但却混淆了志愿行为与牟利行为的界线，不当地扩大了自己的论证范围，有点越界了。还有的同学举出的论据不相关。有的同学举出的所有论据，都能只能论证师资不足，而不能支持他为志愿者辩护的论点。这显然是论据的功能、层次过于单一。
有的同学在第二小题中没有能够清晰地概括出自己的论点，自然也在第三小题中无法围绕自己的论点进行论证。
这一道题，有些同学是用分论点的敷设来构筑自己的论证结构的。其中一些同学在分论点的关系上把握不好，有的分论点与其他分论占不能相互支持，也不能支持论点。
因此，从这道小题看，整个第一题都是在考察一个“写作过程”，即还没有形成完整作品的中间环节，是否合理，是否合乎写作的一般规律。也就是说，它考察的是一个评论有多大的可能性“写出来”。
这道题虽然不是我出的，但我是这样理解的。
第二大题是阅读《没有正当性的高效率，根本就不是效率》这篇评论文章，分别回答三个小题：
第一小题：辨识并概述这篇评论的论证线索。
这道题其实是“给分”的题，它考虑的是同学们是否读懂、“读通”了这篇文章。对其内在的关系，尤其是重要的转折、提示是否注意到了。同学们的差别不大。但是否能够概括地表达，同学们也有能力的差距。
第二小题：分析这篇评论的表达效率。
回答这道题，要着眼于影响表达效率的不同因素，比如论点的明确性、论点的位置，各部分内容、份量在支持论点意义上是否合理，还有语言、段落、提示语，等等因素。
对于这篇评论的效率的整体评价，同学们差别很大。我打分并不针对整体评价，而是要看同学的具体分析和他们支持自己分析的着眼点和根据，以及他们的着眼点是否全面。因此，虽然同学们有的同学对这篇评论表达效率的看法完全对立，但是他们得到的分数差别并不那么大。在这道题上，我不要求一个像填空题那样的确定的答案——或者完全正确，或者完全错误，而是要考察同学的表达的效率意识和在这种意识影响下的阅读——写作经验。
对这道题，少数同学把题目要求的表达效率的分析误解为论证力分析。也是失误。
第三小题：分析这篇文章中的一个重要的修辞，并评价其效果。
绝大多数同学都注意到了这篇文章中的一个明显的修辞，第五段关于“快”的修辞：
然而，在汉语中，“快”也有另一个意思：锋利。而锋利的东西是很容易伤人的。官员们运用手中巨大的权力拼命追求高速度增长，权力就必然与民众的权利、利益发生直接、广泛的关系。比如，……这样的“快”就不仅仅是萝卜快了不洗泥，而是直接以锋利的权力之刀切伤民众。
大多数同学注意到了它作为“比喻”或“隐喻”的修辞格。而有些同学则注意到了这一段修辞在整个文章结构和议论线索中的作用，如“承上启下”、“转折”的作用。有的同学还从整篇文章着眼，注意到这个修辞对于调动节奏的作用，比如：“从节奏上看，一、二段速度很快；三、四段比较缓慢。在第五段运用这样一个生动巧妙和双关语，调快了文章的节奏，且调节了前文沉闷严谨的风格，在全评议的节奏上来看也是一个亮点。”——这都是值得肯定的。
此外，几乎很少同学注意到这样一个修辞是基于汉语文字（谐音）多义的语义转换来实现的。对此，我并没有扣分，但我原来是希望同学指出这一个层面的。
这一题，另有一个我没有想到分析，是少数同学批评了这个修辞的效果，理由是：这里的“快”即使作为“锋利”的意思来理解，也并不都意味着伤害，“伤害”是在特定语境下、不当使用的结果。而一般而言，“锋利”仍然是一个偏向于正面的含义。按同学的话说，“治理速度和刀子的功能不完全一样，且刀子锋利是好的，刀子伤人就不对了。而作者完全否定了速度的‘锋利’，而不是说明速度用错了方向。”这样的分析，我觉得是考虑到某一种修辞的限度，是一种批判性阅读的能力。我应该给予肯定，因为同学有这样的批判性阅读能力，这正是我教学的一种结果。
由此看来，评论课作为一个实务课程，即使是分析性的考题，也难以正确与错误的标准简单判断，而是要从教学所应追求的实际效果来仔细确定自己的具体的判分标准。因此，我实际上尽可能用“有理”与“没理”、“理由充分”和“不充分”来代替“正确”与“错误”。因为，正像我多次在课上说过的那样，对于实际写作而言，更多的是一个效果好不好的问题，而不是对与错的问题。
对于那些大多数同学都答得差不多的题目，我给的分数也基本相同。而同学之间的差别，则显现在那些些更为精心和分析、更为深入的见解和在考场上更多的努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