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试图在体制和文化上找原因,但这是错误的方向。
诺贝尔奖自1901年首次颁发以来到今年已经有110年,其中科学奖共有600多位科学家获得。华裔科学家获此殊荣的有8位,其中杨振宁和李政道在1957年得奖时甚至还拥有中国国籍。但令国人失望的是,这些华裔科学家的获奖成果没有一项诞生于中国。人们不免发问:为什么中国产生不了诺贝尔奖科学成果?
不少人试图在体制和文化上找原因,但这本身就是错误的方向。因为事实上,从来就没有第三世界国家的科学研究成果获得过诺贝尔奖。所以问题不只是为什么中国没有出诺贝尔科学奖,而是为什么所有的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都没有。当这样提出问题时,一个国家能否产生诺贝尔科学奖成果,与其经济发展水平的关系就显而易见了,与特定的体制和文化却并没有必然关系。
与经济水平有关,与体制和文化无关
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产生诺贝尔奖科学成果最多的国家是美国,占了获奖数的一半,紧接着是英、德、法三国。只有三位诺贝尔科学奖得主的研究,出自现在被归为第三世界的国家,其中一位是获得1930年物理学奖的印度科学家拉曼,但当时的印度还是英国殖民地;另外两位是阿根廷的科学家,他们分别是获得1947年生理学或医学奖的何塞及获得20世纪70年化学奖的莱洛伊尔。不过,阿根廷在20世纪50年代前还是个发达国家,其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与西欧发达国家相当。莱洛伊尔曾在英美的大学从事研究,其获奖成果也是在四五十年代完成的。所以严格说来,没有诺贝尔科学奖成果是在第三世界国家完成的。事实上,不仅是低收入的第三世界国家没有产生过诺贝尔科学奖成果,就连中等收入的东欧和一些拉美国家也都没有过。
可见,一个国家不可能在经济发展水平还处于中下游的时候,拥有世界一流的科学研究水平。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这个道理中所包含的大道理却不是那么显然的。
简单道理中的大道理
一般人都知道科技进步有利于经济发展,却不一定会认识到,一个国家的科技水平是受其经济发展水平制约的,不可能完全超越国家的人均经济实力而独立发展。历史上没有过、将来也不会出现一个国民经济相对水平较低、科技教育水平却相对很高的国家。
一个国家的科技水平和其经济发达水平是正相关的,互为因果;而另一方面,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与其科技进步速度也是正相关的,互为因果。但是一个国家的科技水平与其经济发展速度一般说来却是负相关的,科技水平相对高的国家都是相对发达的国家,经济发展速度反而是比较慢的。
中国现在正是一个经济发展水平低,但增长速度快的国家,因此也是科技水平低但科技进步速度比较快的国家。诺贝尔科学奖是奖励最高水平的科学成果,这些成果自然不可能产生于科技水平相对较低的国家。虽然我们进步的速度其实并不慢,也许还可以更快,但再快也不可能超越我们的经济发展水平,不可能在十几、二十年里赶上发达国家。因此,片面强调创造世界最先进的科技成果、创办世界一流的大学,对于中国而言其实是很盲目的。我们的科教政策应该与经济发展水平相当,重心应该更多地放在提升我们学习与消化西方发达国家科研成果的能力上,而不一定要做出最一流的基础研究。
既如此,我们在科研上落后的原因就不能简单地归之于科研和教育体制的缺陷。很多人认为中国的应试教育体制不利于培养学生的创造力和批判性思维能力,中国科研体制官本位、论资排辈和急功近利的风气严重、不能有效地分配科研资源。这些问题固然都存在,需要改进,但还不能说这些就是中国没有产生诺贝尔科学奖的原因。
我们的教育科研体制很大程度上受了苏联体制的影响,但苏联和俄国科学家仍然获得了12个诺贝尔奖。横向来看,西方发达国家之间在教育和科研体制上也是存在很大差别的;纵向来看,这些国家的教育体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更不是从来都强调批判性和创造性思维的。灌输式的、死记硬背的教育方式不是中国人的发明。这不是说我们的体制没有问题,而是说,过分强调体制的作用反而忽视了最基本的东西。事实上,不管什么教育体制,教师的质量、班级的大小和教学的内容才是根本的。
同理,中国没有产生诺贝尔科学奖成果,也不能简单归因于中国传统文化。首先,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没有出过诺贝尔奖成果,总不能都归咎于各个国家不同的文化吧?再者,日本文化受中国传统文化很大的影响,日本的教育制度与中国也有相似之处,但日本本土却出了十几个诺贝尔科学奖得主。日本的人均诺贝尔奖数与欧美主要发达国家相比还较低,这可能与日本的人均收入到20世纪70年代才达到欧美发达国家水平有关,尽管日本在二战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工业化进程。在20世纪70年之前,日本只有两个诺贝尔奖成果,2000年之后则有七位科学家获得了诺贝尔奖。
中国的经济增长虽然很快,但人均收入与世界水平相比还相差甚远。就算照抄某些发达国家的科教体制,我们的科技水平也不可能显著地超越经济发展水平。即使根据比较乐观的估计,中国在30年内还远不能达到发达国家的人均收入水平,因此,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中国在30年内都不太可能产生诺贝尔奖科学成果。所幸的是,获得诺贝尔奖并不是一个国家发展科学技术的目的。只要中国经济持续发展,科学技术自然会得到大的提高。也许50年之后,当中国进入世界发达国家行列,将会有相当高比例的诺贝尔奖成果产生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