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篇注》
（被但丁忽略的13世纪前中国异教徒之补遗）
第一圈：先哲、圣人和异教徒，因未受洗而滞留于此。
在人生的中途，我曾浸淫于黑暗的远东地狱。
我看见有七堆烈火，火边枯坐着墨翟和李耳，正焦虑不安地看着荒野，浑身是血。而孔丘在竹简边哭泣，泪已流干，还有七十二个幽怨的阴魂在他身边围成一圈，长跪不起。在凶恶的山水里，一条蛟龙正如蚂蟥一样在吸血，而麒麟和白虎，随时都在捕食写经的人。我问他们是谁。导师说：瞧，那就是管仲、鬻熊、孙武、庄周、孟轲、列御寇、左丘明、公羊高、荀况、尸狡、韩非、屈平、公孙龙、晏婴、商鞅、伏生、以及太史公司马迁父子和嵇康、阮籍等，他们正在被几千个恶魔所管制，不许再思考。而再远一些的桃林里，在黑色的溪水边，我还看见班固父子、陈寿和许慎的阴魂迷惘地游荡在峡谷边上，仿佛丧家犬。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惊慌绝望。几个亡命夜叉正在烧毁他们的算学、术数和考工古籍，火焰腾空而起。因他们竟敢思索时间、阴阳、浑天仪和数字的秘密关系，并对黄道十二宫的禁忌有所泄露，自然遭到神的毁灭罢。
在悬崖下，他们其中有的人已经在腐烂，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而几只秃鹫已开始啄食张衡、赵爽、蔡伦、葛洪、孙思邈、沈括、祖冲之、扁鹊和苏颂的眼球，肉与器官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但他们并未停下手里的圆规、纸、火药、机械、针灸和绳索。
导师说：你看，这就是文明的局限性，是死不悔改者的下场。
我因太痛苦、太残忍的景象，不得不急忙转过脸去。但一不小心，我脚下又滑了一跤，整个人跌下了悬崖。
悬崖下就是第二圈，被牡丹、幽兰与菊花密封在我的右边。
第二圈：色欲中沉沦的鬼魂。
导师见到我下去，也跟了下来。
我和导师沿着几何式斜坡，向下走到了一座满是经血的湖畔。
这第二圈里的人，不少是道家房中术与宫廷乱伦的受害者，还有一些俊美的少年面首，以及文人和艺人。香艳丛书里的万千粉黛，娼妓、艺妓和暗门子，也都在这里安身，忍受着蚊虫与蛇蝎的无穷叮咬。从洞玄子、轩辕、彭祖到诸儿和齐姜，都在这里凌空飘荡，备受煎熬。他们将永远浮在半空中。
忽然，我看见在一架古怪的龙床下，嗜好淫乱的华阳夫人与嫪毐仍在空中交媾，而那交媾的被褥是由荆棘构筑。还有赵飞燕、武媚娘与冯小宝等被赤裸捆绑着，并被闪电的皮鞭殴打得遍体鳞伤，在夜空中惨叫。
我甚至看见满身是疮的陈叔宝，也在不远处的一口黑井里惨叫。我和我的导师走到井口边，向内窥视。只见他已臭气熏天，趴在一堆妃子的尸体上，正在腐烂，露出白骨。
井底里全都是密集的蛆虫、苍蝇和神秘的雾气，熏得我们睁不开眼。
沉沦在色欲中的灵魂太多了，让人心惊肉跳。导师趴在井口边上呼喊着陈叔宝的名字，但没有人答应，只有黑暗的回声震荡深渊。
而我则已在恐怖中惊慌失措地向旁边的一座森林逃去。
第三圈：贪吃的鬼魂。
森林里堆积得最多的尸体，就是饕餮的厨师、庖丁和市民。因八大菜系、流水宴席和美食历来主宰着中国人的肉体。
森林边上又出现一座血湖。我看见很多中国人，被浸泡在过去吃过的动物的内脏下水里，很多人都被水泡得发胀了，就像当初他们吃饱了那样。我对中国那些美味佳肴不感兴趣，更接受不了他们连猴子、猫、狗和驴的肉都拿来吃的恐怖食欲。当然不仅这些。在铺天盖地的酒池肉林中，我还看见有历代吃过“两脚羊”，即人肉的人，有战俘、灾民、孩子，还有在大饥荒时代那互相吃掉对方的人。还有嗜好各种古怪食品、植物、鸦片、大麻、动物内脏、乃至连皮、指甲、体液、毛发和屎尿也渴求饕餮的人。
我们用森林里倒下的一些树木，捆起来，做了一艘木筏。
因为导师指着对岸说：我们必须要到血湖的夕阳那边去。
黄昏时，我们上船了。但大约在酉时过后不久，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不知从哪里飘来。我连忙站在木筏边呕吐。
这时，我看见波浪里忽然冒出两个脑袋。他们是吃了婴儿肉的齐桓公和为其杀子的御厨易牙，他们正被几十条水里的鳝鱼钻进眼窝和鼻孔里，不断窒息。
我的导师说：你看，他们就是杀子文化的始作俑者。据说他们那时的一个圣人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这正是他们这些灾难的奥秘。不像我们。我们有馒头便足以应付地狱了。
我们正在说话，一头海豹忽然浮出水面来，它用尾鳍猛地一扫，我们的船就翻了。我和我的导师全都掉进了油腻的海里。
第四圈：贪婪与浪费的鬼魂。
我们在水中挣扎，呼喊救命。但根本没人管。
水冷极了。我们渐渐失去知觉，只能沉沦、沉沦。一直沉到了第四圈。
第四圈完全在水中。所有的鬼和人都在水里漫游、漂浮。因为贪婪者必然会落入深渊，失去氧气。所谓贪的罪与罚，包括贪财、贪权、贪图文字灵感的挥霍者与穷兵黩武者，范围很广。有元佑党人碑上的人、十常侍和太监，也有后宫中的嫔妃。甚至还有五胡十六国和金史、辽史时代中的不少武将。但我看见更多的阴魂，则都穿着一身灰色长衫，在一头巨大的海豹獠牙下鱼贯而行。
我的导师说：你看，他们都是未曾见过真正曙光的中国文人。那游荡在最前面的，就是宋玉，贾谊、司马相如以及白行简他们。接着，我还看见有李斯、扬雄、刘勰、萧统、左思、刘向、刘斧、刘义庆、陶潜、陆机、建安七子、初唐四杰、房玄龄、魏征、邵雍、二程、周敦颐、王阳明、陆九渊、朱熹乃至司马光、柳、欧、曾、三苏、二李与元白……其中甚至还有薛涛、蔡琰这样的女流。这个古代灰色的队列很长，一直延续到天边。
在我看来，中国诗人大多是贪婪的，浪费的。诗，也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在政治后花园里的游戏，远不是神学的激情。
我企图拉住一个路过的诗人对话，却被导师制止了。
导师说：汉语是危险的，宛如千百种魔术。谁进入了中国诗人的语境，他也将万劫不复，变得腐朽。
这时，那个路过的诗人发出愤怒的喊叫，脸色可怖。
第五圈：愤怒暴躁的鬼魂。
原来，那诗人是被驱赶着，前往第五圈的。因为他到了地狱中，仍然不能抑制自己对语言的愤怒。
我们索性就跟随着他，下到了第五圈。
这里关押的大多是一些脾气暴躁的粗人，如霸王项羽、屠夫樊哙、燕人张飞与虎痴许褚，也有杀人不眨眼的曹操、尉迟敬德、宇文成都和程咬金等。不过，因为政见不合，不少愤怒的士大夫和读书人也在其中，如击鼓骂曹的祢衡，和对帝制愚忠，总是渴望消灭金人的岳飞、牛皋及其部属等。加上历代市井匹夫、恶霸和怨妇，他们的总数大约超过了三千万亿罢。他们集体被锁在数千个大铁笼子里，而笼子就在海上空挂着。
夏天时，他们便会遭到冰雹、台风、大雪、国家利维坦（巨鲸）以及他们自己神话中的怪物攻击。在这里，我的导师教给我识别那些漫天飞舞的异教徒的鸟与兽：其中有夔、凤凰、龙王和吐火的古鼋。
但四周太冷了，我冻得犹如一条死去的鱼。
就在我四肢僵硬时，我看见海面忽然敞开一个漩涡，漩涡中有一个神秘的阶梯，大约有三千多级。我和导师便顺着阶梯走下去。
第六圈：冥王城。异教徒在火坟地狱中受煎熬。
在阶梯的门口，写着三个字：第六圈。
阶梯两边种满了柳树。这里主要关押着不少异教的死神，以及历代杀人很多的暴君、昏君和一般意义上的君主。如379个二十四史中的皇帝，他们密密麻麻地集中在一颗最庞大的柳树下。柳树在风水学中又叫鬼树，时而疏可走马，时而密不透风。我看见连十殿阎罗、催命判官以及周公、刘病、孙皓、耶律阿保机、慕容世家和拓拔世家、还有忽必烈、李后主、脱脱和丘处机等也都在其中，不一而足。他们大多数游魂都在柳树下以头撞击树杆，头破血流。
还有就是历代高僧，如僧肇、慧可、神秀、惠能、玄奘、僧一行、百丈怀海、马祖道一、石霜楚圆、赵州和尚、丹霞、雪窦、洞山与无门等狂禅思想家，或民间不学无术的宗教恶棍，也都在汤锅中被蒸煮着。此外还有周穆王、许由、刘安、齿缺、河上丈人、楚狂接舆、张道陵、张角与王重阳等道教的祖师与假神仙，因为他们也完全蔑视一切戒律和神学。过度的自由使他们丧失了宁静和理性判断，从而进入了神学的魔境。
我走到一个被煮的人身边，他竟然还会说话。
他的嘴唇已完全煮白了，说：他就是元人钟嗣成。因私自秘密撰写了一册元曲笔记“录鬼簿”，便被投进了这火坑边的大锅水里。等他的肉一熟透，就有很多猪会从山上跑下来吃他。
我因看不得如此的惨状，便伏在我的导师肩头，放声大哭。
第七圈：
第一环：暴力伤害他人。
导师看见我伤心欲绝，于是便带我迅速离开。
我们继续往下，看见第七圈里云集着更多的暴徒、杀人犯、刽子手、白莲教徒、墨家巨子及其门徒和黑头发的酷吏。尤其是酷吏。我看见汉武帝时期的宁成、周阳由、赵禹、张汤、义纵、王温舒、尹齐、杨仆、减宣、杜周等，都在被剥皮。而中国历代战争中的阴谋论者和坑杀降卒者，因他们都杀过太多人，竟也全都被收罗了进来。譬如白起、乐毅、田单、吴起、章邯、周瑜等，难以尽数。
我因与我的导师要换乘一匹马穿越黑森林，于是便朝其中一个满身血腥的少年武士走去。当时，那少年正在用一截断了的方天画戟割下自己的头颅。每次割下后，头颅又长出来，他又再割下。
如果头忽然不再长出来了，他就跳下马来，开始用佩剑凌迟自己，凌迟的肉像刺猬一样挂在身上。他发出痛楚的呻吟。
导师并对我说：瞧，这个人生前叫吕布，马叫赤兔，曾天下无敌。现在，他成了中国人斩首制度在地狱的倒影。
趁那少年不注意，我与导师飞身抢过那匹血色的马，绝尘而去。
第二环：自杀者。
我们骑马冲进了第二环。这里是那些自杀的中国人。据说自杀也是反儒家、反道家的行为。在这一环里，他们必须接受不断流血、上吊、吞金之腹痛、或从悬崖上不断地跳下来。但我在这里看到最多的，却是中国的女人们。她们都很幽美、冷漠而温柔，但不得不因制度而消灭自己。
我看见有一个老头，不断地在用头撞石碑，碑石破裂，他的头也破裂。导师对我说：这是他们宋朝的一个将军，叫杨业，据说因不想当汉奸而自杀。
但什么是汉奸？我百思不得其解，而我的导师则选择沉默。
第三环：藐视上帝的灵魂、同性恋者、重利盘剥者。
很长一段时间里，大约有两千年罢，中国人不知有上帝，上帝也不知有中国人。一个地方和一个人种，连上帝都不知道，这多可怕呀。因为这几乎意味着他们文明的全军覆没。而且，他们竟然也有汉哀帝与董贤、服妖何晏这样的好男风的习俗，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看见他们和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一起，都被从肛门刺穿，然后悬挂在尖锐的叉子上，仰头忍受着烈日的暴烤。
从我们进入第七圈到离开，沿途路两边都是带血的叉子，不计其数。
我无法统计他们的数量，只觉得超过了我一生吃过的盐。
第八圈：
第一沟：淫媒与诱奸者。
我与导师走到一线天的夹缝里。这里像一个巨大的阴户。到处散发着可以导致人眼瞎的有毒瘴气。这是第八圈。那些专门对付中国人的虚幻茅屋，完全建筑在瀑布与峡谷边。谁要是因怕冷，一住进去，就会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我看见满山遍野都是被摔断身体的裸露者。他们还在撕碎自己的生殖器，剪断阴茎，或割掉阴蒂。哭声、喊声与呻吟声布满山谷，振聋发聩。但他们并不是因有异教徒的割礼，而仅是因做过淫媒，或诱奸过妇女而受罚。
我看见其中有些人还紧紧拥抱，可以相信，他们是真相爱的。
但他们的儒家体系和保守的贞操哲学，甚至比神的地狱更恐怖地在惩罚着他们的伪善。
第二沟：阿谀献媚者。
关于这一宗罪过，在中国大约是最多的。我刚抵达瀑布与峡谷的深处，便看见波涛中涌起的亿万人头，他们都是阿谀奉承者，在冥河中不断被鲨鱼袭击。其中甚至有蔡邕、山涛和王维的身影。最靠近我们船舷的，是一个消瘦的人，他的头上还在冒烟。他已面目模糊漆黑，说不清是被火焚烧的还是被鲨鱼撕咬的。
第三沟：为金钱玷污圣职者。
这里的中国人也很多，因贪财在中国官场是一个普遍现象。我发现沟里有一个人，肚子干瘪，瘦骨嶙峋，竟然是饿死的。
难道有钱还会挨饿吗？导师说：这个人叫邓通，过去曾负责制造天下的钱，但后来却因新的皇帝上任而被剥夺了权力，然后就饿死了。
第四沟：占卜先知者。
这里满地都是龟甲、蓍草和筷子。伏羲、上三皇、姬昌与歧伯等人的鬼魂挂在空中。还有伊尹、诸葛亮、严子陵、李靖、袁天罡、郭嘉、京房、穆修、种放、李鼎和来知德等易学宗师。其中，唐末学者陈抟，因在华山石壁上画○，泄露了天机，正在被一条巨蟒撕咬。他在巨蟒的肚子里中化为水，水又变为他，然后再被消化。恐怖的循环与占卜的理论秘密交叉，成为他们的无限痛楚。
第五沟：贪官污吏。
导师说：你看见那两个四肢被砍断的人了吗？那是伯嚭和蔡京。
我一直对汉语名字感到费解，因发音太难了。所以我记不住那些贪官污吏的中国名字，他们实在太多。几乎每个中国城、镇、乡、村……每个单位的每个办公室里，都会出现贪污者。神把这数以亿计的小衙役、押司、会计、刀笔吏、捕快、掌柜、差役、阶级、院长……全都封闭在一个狭窄的铁皮屋子里，每天只能靠食用金属充饥。
我看见很多人因吞铁、铜和铝而肚破肠流，痛不欲生，又始终不死。
第六沟：虚伪的灵魂。
虚伪的阴魂大约有一亿两千多万。我的导师向我讲述了从贾似道、郭解到韩侂胄的故事。这些人不为西方所熟知，但却在骨子里曾影响过中国人的灵魂，使他们不做神的奴，却甘愿为其文明的奴，甚至是恶奴。
对他们的永恒惩罚，是自己为自己的脸剥皮。
第七沟：窃贼。
这里我能记得的人，有的叫盗跖、黄巢、田虎、杨幺、宋江、方腊或芝麻李等。但大多是些不同政见者和农民造反者，譬如挖坟奸尸的赤眉军，还有塞外的流寇和南粤的獦獠。而历代那些真正的盗窃犯、小偷和劫匪，都被头朝下，犹如种植物一样被栽种在沙滩上。
远远看去，密密麻麻，他们多得像荒芜的森林留下的树桩。
第八沟：劝人行恶者。
我与导师的马，一直在烈火中奔驰。
我因为极端恐惧，便紧紧地抱着导师的腰。我偷眼窥视，发现凡是我们身边一闪而过的风景中，都有阴魂不散的中国恶人。但这些阴魂很脆弱，只要有一阵风，他们就会血流满身，皮开肉绽，并发出嚎叫。
我在惨烈的风中，把头深深地埋在导师的怀里，像一个被他们那异化的文明惊吓坏了的孩子。
第九沟：挑拨离间者。
这里的中国人阴魂数量大约是七千万，很多都没有名字。因为他们在做挑拨离间之事时，都刻意遮蔽了自己的名。他们也知道羞耻。但是我也看到了很多因为政治原因，参与策划战略的谋士。因为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挑拨人间的恶斗。包括被中国人自己景仰的范蠡、张良和司马懿等，都在其中。他们的头被挂在悬崖上，而身体却在悬崖下不断地爬向头。可当身体刚要达到头颅所在时，又被闪电打回去，重新开始爬。
从这种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中，我懂得了人很难认识自己。
第十沟：术士、伪装者、诬告者、伪誓者。
因为导师的指点，我知道了徐福、东方朔、于吉、徐茂公等方士与政治术士的奥秘和罪。他们都被锁在这一沟里，被用刀子不断切取手指。
但这一沟里最多的，是一种叫“君子”的阴魂。我不知道中国人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伪善的角色。我从未见过君子，只看见他们在这最后一沟里，全都被主的老骥、追风、雪夜玉狮子和的卢处以五马分尸。
因为马匹不够用，我与导师坐骑的赤兔，也被西方的恶魔们征用了。
从此，我们只能开始步行，光着脚，前往地狱的最底层。
第八圈和第九圈之间：这里关押着反抗天神的巨人族。
这是一个荒诞的夹层，荆棘满地，不让我们前进。
但这也是唯一一处没有几个中国人的夹层。因为中国人几乎从不反抗，他们顶多只会造反，并在成功后，又变成自己曾推翻的那种人。所以，我在这里看见的，只有零零星星很少几个怪人，他们在用筷子不断地将自己的瞳孔挖出来，又填回去。脸上全是血污，红如关羽。
在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被遗弃的、生锈的武器，如斧头、托天叉和菜刀。我看见一个叫王禅的中国人，身高大约在7米以上，头大如悬崖。他正在和主派来的一只猛犸搏斗。但没有用，猛犸一口咬下他的头，他的头再长出来。导师秘密地告诫我说：这就是教授过很多兵家弟子的人，所以才会受此折磨。
这时，王禅还回头朝我冷笑。看见我惊骇不已的神态，吓得发抖的身体。导师便让我赶快捡起一把菜刀，砍开密集的荆棘，进入第九圈。
第九圈：
该隐环：杀害亲人者。
第九圈里漆黑无比，什么也看不见。我只能听见导师在我身边耳语：他说在这里，不仅有石虎、刘聪、拓拔嗣、李元昊、李世民、杨广和朱友珪等最恶劣的杀害亲人的君主，还有出卖过亲人的中国奸细，还有每次中国人改朝换代时，那数百万在陷害与检举中揭发自己亲人的人的可悲阴魂。据说他们在北魏时期就有明文规定：立储杀母。所以，北魏历代皇帝的生母都被处死的。这真是一个卑贱的种群呀，因为连蚂蚁都知道尊重蚁后。中国人认为鸱鸮会食父母，于是主就在这里豢养了几万只上古猫头鹰，密集地盘旋在黑夜上空，和乌云、紫外线以及沙暴一起专门看守他们。猫头鹰有时会为他们叼去老鼠和蛇，勒令他们生吃下去。现在，他们像曼荼罗图一样围绕着一个巨大的火坑，坑中有油、粪便和垃圾不断沸腾。他们必需用自己的指甲，不断地掏出自己的内脏和血污，然后就和着粪便、蛇鼠与垃圾一起，再自己吞下肚子。
我听一听就受不了了，赶紧问：我们何时能走完这地狱？
安特诺尔环：卖国者。
再往前，是在中国被当作卖国贼的，却对西方来说是亲近的。这个悖论让这一环中增加了不少人。我懒得再写他们的名字。
多罗美达环：暗杀宾客者。
（这一环中的内容被删除了，因涉及到很多禁止调查的公案。中国人需要等待历史与神学被解密的一天最终到来，才会出现在我的书中。）
犹大环：科西多湖。背叛神的路西菲尔和犹大被囚之所。
在景教秘密传入东土的13世纪之前，他们这个无知的种群还完全不知道有基督、爱和真理，便谈不上背叛。我在这湖边没有听过一句汉语。
往前走，星光灿烂。穿过锥体后，就再没有一个中国人了。
2010-4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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