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老友吳亮聊天時,他談及自己七十年代的閱讀史,并为此专门写了一本专著,在那個壓抑窒息的年月裏,他如饑似渴地大量閱讀西方名著,以致在隨後的改革開放從一名普通工人躍身為文壇著名的評論家,我們在那個年代都是受西方文學熏陶的一代人,于我更多的是俄罗斯文学,我看吴亮的文章似乎还要加上法兰西文学,在那些閃爍著人道主義思想的小說中,我們狂热地汲取其營養,就像在迷茫的暗夜中倏忽间抬头看见了一缕黎明的曙光,最終鑄造了我們的精神世界,開拓了我们狭隘的眼界,由此,不管历史的车轮将会把我们带向何方,我们的心中依然会燃烧着一团理想之火,引领着我们走向精神之高地,没有犹豫。
當我沉思今日之文學時,不無憂傷的發現小說不再承擔鑄造精神的使命了,它似乎只承擔著一種功能──娛樂致死,它穿越、盜墓、奇幻與騰空一躍施展武林妙手,可就是沒有對人思想的啟蒙與再造,文學迷失在花拳繡腿的炫耀之中,它似乎只充當了物質主義的幫閑與奴婢,讓人在迷狂的對財富的顛癡中失卻責任與理想。即便是一些曾经在激情与理想的驱使之下,在八十年代用高亢的文学之声唤醒了沉寂的文坛,一扫文学的低迷与颓唐,以及党腔与陈辞滥调,将中国当代文学推向一个崭新的高度的作家们,于今亦沉沦了,虽然他们还在享受着“著名”之待遇,享受荣誉之美称,而文学之于他们,只不过是一个维持名誉与生计的“手艺”而已。文学失去了灵魂的声音,失去了精神的探求与寻找。为什么?一个泱泱之大国,一个曾经诞生过华彩诗章的礼仪之邦,文学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