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连开会的晚上


                   民兵连开会的晚上
                            

                       ——快乐的知青生活

  

  刚到农村插队落户的时候,全村没有一个熟人,既没有同宗同族,又没有亲戚朋友,连个同学都没有,谁都不认识,真是两眼一抹黑。
  于是,我就默默地跟在生产队年龄差不多的小伙伴后面,他们下地,我就下地,他们开会,我就参加,他们玩我就玩,他们去看热闹我就跟着去,不前不后,不说不笑,不露声色,更不掺和闲事。
  开始的时候,大概怕我觉得他们欺生,为照顾我的情绪,有人还故意没话找话地跟我唠几句,后来见我并不愿意多说话,也就没人再费那个劲儿了。
  这倒并不是他们看不起我,他们知道我比他们有文化,是知识青年;也不是他们特别看重我,他们觉得我许多地方不如他们。可能只是觉得,有我无我都无所谓,无非是村里多了一家外来户,生产队多了一个半劳力,仅此而已。日子依然一天一天地过,活儿依然一样一样地干。我既抢不了他们的工分,又挤不了他们的分红,好像根本就没这么个人一样。
  可有一天,他们终于认识了我。
  那天,大队民兵连召开大会,跟往常一样,我也默默地跟着去了。其实,这样的活动我完全可以不参加:谁批准你参加了民兵连呢?
  然而,我还是去了。可能是跟着走跟惯了吧,吃完晚饭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小伙伴们去了。
  会场就设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去得太早了,院子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于是大家就相随着进了大队革委会的办公室。
  那办公室是牲口棚改的,挺宽敞。人们一进来,屋里就乱了套,有的蹲在椅子上,有的坐到桌子上,一支支用旧报纸卷的烟棒,开始“嘟嘟”地冒起浓烟,不一会儿,屋里就像着了火一般。
  这时,有人开始找碴儿,要比试力气,提出比赛摔跤,有人立刻迎战,跳下桌子就拉开架式,一场争斗看来不可避免。
  忽然站出一个人来,大喝一声: 
  “我看谁敢在屋里摔跤?”
  这个人二十多岁年纪,浓眉大眼,五大三粗,说出话来瓮声瓮气的。他的话还挺顶事,刚才要摔跤的俩小伙子“嘿嘿”乐着凑过去,说:
  “玩玩呗,离开会还早呢。”
  “玩可以,但不能摔跤。”
  “那玩什么?”
  “扳手腕。我打擂,看你们有没有长进。”
  “好,好。我先来。”
  挑起摔跤战火的那位先上。可还没见怎么着,就滚落马下。又上来一个,马上下来一个;又上来一个,立刻又下来一个。看来擂主是打败天下无敌手了。
  这时,有人说:
  “这儿还有一个。”
  就一把将我推了出来,我没防备,打个趔趄往前冲了几步,差点和擂主碰个满怀。
  擂主一看是我,头一偏,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他这副样子使我大受刺激,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冲到头顶,我挪动了一下身体,把脚步站稳,而后大大方方坐了下来,朝擂主伸出右手。
  擂主一愣,周围的人也可能感到吃惊,顿时全场鸦雀无声。擂主环视了一下周围,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比赛开始。擂主果然厉害,他攥住我手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了,但我绝不能打退堂鼓。而且,我心里有底,在学校里我是有名的体育爱好者,最喜欢的体育运动就是投掷,投铁饼,投铅球,投标枪,投手榴弹,臂力是相当不错的。
  第一个回合,我失败了,但僵持的时间很长,有那么一会儿,擂主几乎顶不住了。可他毕竟老奸巨猾,趁我稍稍一松劲,抓住机会一个反扑将我扳倒。
  第二回合,他失败了。就在长时间僵持的时候,大家为我喊口号加油。也许是发现我确有实力,也许是愿意让擂主输一回。我不负众望,一举将擂主打翻。
   打败天下无敌手的擂主居然被无名小将打败,这怎么得了!擂主瞪着眼,看了我好一会儿,一挥手,说:
 “这不算,我已经用右手扳了好几个人,累了,换左手。怎么样?敢不敢?”
  正合我意,我是左撇子!我暗暗窃喜。
  结果可想而知,擂主大败。全场人居然为我鼓起掌来。
  擂主毕竟是擂主,十分友好地跟我拉拉手,说:
  “没想到,真没想到。看你不胖不瘦的,文文弱弱的,想不到这么有劲儿。”
  自此,我俩成了好朋友。
  那次民兵连大会以后,一夜之间,全村人好像都知道了我,都认识了我,我不再是可有可无的人,无所谓的人,有没有都一样的人。走在村里的大街小巷,谁都跟我打招呼,似乎我不是刚搬来插队落户,而本来就是这村里的一员似的。
  我也觉得眼睛明亮了,心里亮堂了,浑身也就充满了使不完的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