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玮:论科学、哲学与宗教


 

 

沈思玮研究员,上海交通大学现代金融研究中心

 

人类发展的历史就是人类思想发展的历史,人类之思想卷帙浩繁,非任何人能够穷尽。但在一般的意义上,人类思想却无法充满一个普通人的大脑。笔者试言之。

概括而言,人类思想在于回答以下三个基本问题:一、人及人的群体从何而来?二、人及人的群体处境如何?三、人及人群将向何处去?对于三者的回答涉及到三种基本的方法:科学的、哲学的、宗教的,从而构筑起人类思想体系。

科学就其本质而言是研究确定性问题的方法,诸如为什么太阳日复一日东升西落,往复不休。其特点是可重复,可证伪,不因人们否认之而不存在。

宗教就其本质而言是对于不确定性问题的想象,比如在哥白尼之前基督教认为太阳绕着地球转,在达尔文之前,认为是上帝创造了人等等,其特点是不能试验,不能证伪,只能想象。

哲学是科学与宗教之间的中间地带,或者说是目前尚不能完全确定的事物,但仍然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是可测的,诸如为什么一个股票会涨会跌?等等。

根据Frank Knight 1921年的观点,未来事件可以划分为确定性事件、随机性事件、不确定事件,同时也就给出了科学、哲学与宗教的一个数学划分方法。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带来了人类历史数千年思想的争论呢?笔者以为,主要是有一个基本问题没有定义清楚,那就是什么是人?

马克思说,劳动是区别人与动物的唯一标志,显然是错误的。佛祖在印度森林中苦行的时候,何以为生?当然是采集树上的果实,那么与猴子的生活方式有何不同?

笔者以为,人应该被定义为“有语言、文字、知识、思想传承历史的动物”,也就是人从其被称为人之开始就与语言、文化、知识、思想传承不可分割。

这个问题被定义清楚以后,我们会发现各家之言竟然没有任何分歧。如老子在《道德经》第三十八章有这样一段话:“上德不德,是以有德,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无为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什么意思呢?

简而言之,就是说有一个社会并不提倡道德,而人人有道德,现在越是提倡道德,越是没有道德。那么这个社会是一种存在,还是一种想象。按照笔者的理解,如果存在应该在数百万年前,没有文字,没有思想,那也不是人的社会。更何况以老子国家图书馆馆长的眼界也未必比现在的互联网更大,我们不能确定的事情,老子更加不能确定。

正因为老子的思想中存在大量想象(宗教)与玄学的成分,从而出现了老子哲学与道教双重传承的局面。孔子则因为坚持现实主义的立场,避而不谈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不知生,焉知死?),从而历史上并不存在儒教。这一点与西方哲人苏格拉底惊人地一致(苏氏名言,我以不知为不知,世人以不知为知,比如苏格拉底并不知道根号二)。

同样的,孔子在其《礼记·礼运篇》中云:“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也提出了一个盛世图景,并且指为三代,同样是孔子的想象。正如我们现在无法还原孔子的时代,孔子也无法还原比两千年更久远的时代。

再比如,释迦摩尼提出的“八正道”与孔子的“仁义道德”都是关于道德修养的学说,但释氏因有轮回之说,所以佛学与佛教并行传世,在于释氏学说本身存在着许多想象(宗教)与玄学的成分。

西方的思想历史则更加显明,其发展过程就是由苏格拉底等建立的希腊哲学、科学体系不断收复基督教宗教体系所侵占的思想地盘。科学的发展经历了从几何学到思辨哲学(苏格拉底为代表),从思辨哲学到经院哲学,从经院哲学到基督教。文艺复兴则首先是复活了亚里士多德的实验主义,发展为经验哲学,归结于分析哲学,并因此产生现代物理学与工业革命。

现在我们可以回答前面的几个基本问题了,人及人群从何而来?从动物进化而来,当动物进化到有自己可传承的语言、文字、知识、思想的时候,人就被定义为诞生了。

那么,人的处境呢?人的处境取决于人们之间享有的权力,这些权力既不会天然平等,又似乎应该平等,却没有任何力量来确保其平等。因此,怎么做都不可能是对的(文艺复兴时代思想家的各种思想汇聚在一起基本可以达出这一结论),需要不断改良,任何社会不能拒绝这种改良的努力(文艺复兴时代思想家的语言比这句话绕口百倍)。

那么,人及人群未来是什么呢?很遗憾,没有未来。可以简单推理下,地球毁灭以后的下一天,人类在哪儿呀。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应该日日狂欢,因为在可以预见的明天、后天,我们还需要好好地活下去,或者是我们的子女还需要好好地活下去。

作为人而言,东西方差异真的很小,但由于其发展路径之迥然不同,东西方在思想之应用方面存在巨大的差别。

概括而言,在西方,科学、哲学与宗教各安其位,在社会生活中,有一个强大的哲学思想体系同时抵御着来自于科学与宗教向中间的扩张。从而,他们具有通向合理社会的强大动力。相反地,在东方,哲学日益式微,一直受到来自于科学的宗教(某经济学家言:国有企业必然缺乏效率)、宗教的科学(某经济学家言:我敢打赌深圳房价只会上涨不会下跌)的双重挤压,处于若有若无的境地。从而,东方面临社会割裂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后记:许多年来,我一直想把自己对于思想、宗教、历史的认知写下来,苦于没有激情。今天终于把他草草地写下来,只当是抛砖引玉吧!供各位方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