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老孙
------悼孙延群
老孙突然就这么走了!震惊了我们这些老同事,也留下无限的惋惜…….很难说清这是什么感觉——身边熟识的朋友一瞬间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且只有四十一岁。
我初见老孙是在二零零五年。那个时候公司很缺有经验的基金经理,但由于当时上投还是小公司,管理资产仅有十几个亿,招人并不容易。管人力资源的同事做了很多工作,筛选了一个名单,安排了我们的面试。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身材不高,但很结实,绝没有一丝孱弱的影子。讲话语速不快,看得出来一边讲一边还在思考。当时他的过往业绩不长,但排名非常靠前。聊起来我才知道,他有着与我几乎相同的职业发展道路,都是平安系出身的,都是香港的明星基金经理提拔的,提拔我们的大佬都去干对冲基金去了,甚至我们各自的老大还是好友!接下来我都不好意思与他谈一个面试的关键问题:待遇。但是,他并没有趁热打铁提高待遇方面的要求。
加入我们团队三个月以后,每个人都开始叫他老孙了。他确实是我们团队年龄最大的,但其实也只有三十七岁而已。由于用脑过度,不少头发已经变白了,还有些干脆脱落了,他的桌子就在我的旁边,我只要坐直就可以看见他的头顶。除了外出调研之外,他一般都会在座位里呆上一天,全神贯注地研究上市公司的基本面。他一点也不羡慕我的工作,因为我杂事缠身,几乎难以在电脑后面坐上一个小时。老孙不仅勤恳,而且很有投资天赋。有一次我们部门一起去天目湖旅游。大家玩起了扑克牌游戏,这种游戏考验玩家的逻辑推理能力和观察力。他以前并没有玩过,但只玩到第三次,就屡屡得手,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很快,老孙就开始展示他的投资才华。二零零六年,他所管理的上投摩根阿尔法基金的业绩突飞猛进,全年取得了百分之一百七十多的回报。当年我直接操作的基金以一个多百分点的差距与阿尔法基金一起分列全体基金排名的二三名。因为业绩实在太接近,所以有人曾经猜测两个基金有“互相帮助”。待到组合公布出来,令不少行内人跌掉眼镜:两个基金的组合重叠部分不多,完全是使用两种投资理念和投资策略来管理的!对于基金公司而言,这种结果不仅仅是“好”而且是“极好”。因为,这意味着未来整个投资团队的适应性会很好,不管来的行情是主题型的还是价值型的,都容易取得好成绩。而对于销售人员而言,非常便利他们针对不同偏好的客户开展营销工作。那个时候,老孙乐开了花,我也乐开了花。当年八月,他带着老婆孩子到大连海边的小岛上晒了一个月的太阳,回来的时候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年底的时候,他被顺利提升为投资副总监。
老孙与我年龄相差五岁,但观念上完全是两代人。他敏感、内向、含蓄、传统,对于工作以外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对于争取自己的权利全无投资上的那种犀利和干脆。可是我们并非生活在真空之中。有些挑战迟早会来。二零零七年十月,上投批准了我的辞职。接力棒传到了老孙手里。此后我忙于创业,虽然也见过几次,但都很仓促。二零零八年的初夏,一位浙江籍的基金经理邀请几个同行上杭州附近的乡下吃野味,席间他坐我旁边,吃着吃着,他突然问我:“你知道我的胃是怎么搞坏的吗?”我看着消瘦的他,明白他想说点什么,但在场还有几个华夏的嘉实的基金经理,所以赶快支吾了过去。
此后他的身体时好时坏,但仍努力坚持工作。有时候参加券商组织的会议,都能碰到他,直到他宣布病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老黄牛一样,不管拉的犁有多重,仍只顾往前拉。作为第一个在岗位上殉职的基金经理,他值得我们的纪念。请安息吧,老孙!
吕 俊
二〇〇九年七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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