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故事:爱心入粽更香糯


    我们这个松江新城的居民里,土生土长的松江人或是上海本地出生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新上海人。我们面对面的这两个小区,就是这样。说来也挺有意思的,每天早上光临我这早餐摊的这两个小区的顾客中,东北人特别多:其中不少是在这大学城里的七所大学中做教师或是做行政工作的;另外还有一些,是在大学城的学生生活街上,开餐馆的或是做别的买卖的;还有一些就很难归类了,做各种活计的都有。主顾之间打交道多了,碰上都不太忙的时候,就会闲聊几句:付钱找钱的时候聊一会儿,或是顾客拿上早点之后不急着走,也会聊一会儿。这让我听到了好多的市井故事,看到了太多的百姓人生。我时常会为这个变得越来越丰富了的社会里,人们各式各样的生活,而感触、感慨、感伤和感动。
    一个穿着睡衣裤,剪着短发,近三十岁的年轻女子,已经到我这里来买过几次早餐了。有一天的早上八点多钟,她又来我这里买早餐了。她说她不想吃油腻的东西,说要一个菜包子。付钱的时候,她拿出一把一角钱的硬币来,说没有一元的硬币,问我这零钱行不行;我每天收了营业款都是送去银行的,整币零币只是银行的工作人员数起来不一样,对我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所以,我从不拒收零钱。她付了钱拿上包子,刚走了两步,又犹豫着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对我说:“我们家里还有很多的零钱,你能给我换点整钱吗?”我问她有多少,她说,“大概二十几块钱吧”;我说:“没问题,你拿过来吧”。她很高兴,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个罐头盒过来了。我让她把钱摞在我早餐车的台板上,一块钱一摞,只要每摞的高低是一样的,一看就知道一共有多少钱了。
    她一边理着那些零钱,一边和我聊着。她是辽宁人,丈夫在大学城里的一家餐馆打工,她原来在松江一个工厂里工作,可现在,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去上班了;并不是因为经济萧条时期的单位裁员让她下了岗,而是她的身体出了问题。她们家族挺不幸的,她母亲的三姐妹先后得了乳腺癌,她母亲和大姨已经去世了,小姨经过手术,现在身体还好。想到家族里这可怕的专门吃女人的恶魔,她结婚以后,一直没敢要孩子,想看看身体情况再说。前段时间,她感觉到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的结果让她很恐惧;医生说,她不适合再接着上班了,需要在家里静养。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她一面给我说着,一面把那些角币一摞一摞地摞得很整齐。我一眼扫过去,是21摞,21块钱,我给了她一张20块钱的纸币和一个一块钱的硬币。她接过钱之后,一连声地说谢谢,然后,把那一块钱递给我说:“你看这一块钱能买个什么?”我给她说,“一块钱的东西有好几样,比如你刚才吃的菜包子,还有糖饺等”;她说:“那就买个糖饺吧”。我记得她刚才说过,她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我明白,她是看我帮她换了角币,不好意思才又买了个糖饺的。她犹豫着说:“我以后还能再来你这儿换钱吗?”我说:“当然可以了”。我很想为她做些什么事情,能让她高兴就成。她临走,把装零钱的罐头盒给了我,说:“你以后就用这个装零钱吧”。我的早餐车的钱匣,是一个浅浅的小抽屉,放不下这罐头盒;但是,我说了声谢谢,把这个罐头盒收了下来。
    过了几天,她又来了,拿来了35块钱的角币。
    这段时间,我们小区门口来了个卖菜的东北汉子,42岁,老家是黑龙江齐齐哈尔的。他到上海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对这里还很不熟悉,连理发的地方都找不到。他早上来得比较晚,每天快九点钟了,他才过来;这时候,我的早餐生意差不多要收摊了,顾客很少了,我也就和他聊了很多。他是下岗工人,起先在内蒙古做了几年小买卖,卖菜卖水果;他姐姐在上海打工,他就来上海了。刚来这里,他觉得很不习惯:松江当地人的土话,他完全听不懂;就是一般的上海话,他听起来也很吃力。上海人喜欢吃的菜,他也很不熟悉。他和两个朋友合租在松江新城的一个小区里,每月房租300元;他卖菜一天的收入也就是二三十块钱,为此,他要把饭钱控制在每天十块钱以内。
    他和我聊着的时候,不时地从袋里摸出一小叠白纸和一小包烟丝,熟练地卷上一支卷烟抽起来。他说他烟瘾特别大,如果买卷烟的话,一天得两三包,抽不起;从家里带来的烟丝和卷烟纸都不多了,这自做的卷烟抽完以后该怎么办,他说到时候再说吧。这几天挺热的,他还穿着厚厚的长裤和长袖衬衣;脚上穿着一双过大的塑料拖鞋。他说,这次原本是想来上海看看的,没打算在上海长待下去,所以没拿什么衣服鞋子过来。
    昨天早上,我和他正聊着,他拿了3根茭白硬塞给我;我再三说,我要吃我自己会买的,他坚持让我拿着吃,还补充了一句:“我们那儿的人都这样”。我昨天收了摊之后,找了几件夏天穿的大汗衫和大短裤拿去给他;今天,我又找了一双皮凉鞋送给他。
    明天就是端午节了,我们中国人的习俗是吃粽子。我琢磨着中国人吃的这些年节食品,不管是春节吃的饺子,元宵节吃的汤团,清明节吃的青团,端午节吃的粽子,还是中秋节吃的月饼,这些食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皮子包着馅儿。这样的食品设计很有意思:有皮子包着,不管是蒸还是煮,是煎还是炸,里面的芯子有皮子包裹着就不会散了;另一方面,没有里面的芯子撑着,这皮子咬着就没有嚼头了。我明白了,我们的粽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构:外面裹着粽叶,清香清香的,有味欲;里面包着糯米,香糯香糯的,有食欲,再加上大肉的馅儿、豆沙的馅儿或是别的什么馅,香香甜甜地交织在一起,又体面、又温馨,让人看着舒心,吃着暖心。我明白了,我们在生活中待人接物,也可以有这样的一种讲究:就是尽可能地给别人一个面子,同时,看似随意地把爱心裹上,悄悄地给别人送过去,这不正是我们送给别人的一只香糯暖心的粽子吗?一年里的端午节这一天,人们习惯吃实物意义上的粽子;而一年中的每一天,我们都可以把这浸满了爱心的粽子,送给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