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两年出租写一本书

丁启阵

今天，不对，已经是昨天了——出门办事，打出租车的经历有点特别。

站在路边，见逆向有车在行驶，伸手示意，请其掉转方向。不巧的是，在这辆出租车即将掉头成功的时候，顺向驶来的一辆右转出租车正处于它的后方，见状停住。不料，我招过手的出租车还是继续倒车。于是，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尾部慢慢地撞上后边出租车的前侧面，将那车靠近驾驶室车门的地方撞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我们心里虽然有点歉疚，但是为了赶时间办事，只好另外叫了一辆出租车。车往路边停靠的时候，同伴嘀咕了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上了车，自然说起刚才的事故。我说这事因我们而起，心里感到有些歉疚。渔翁司机却不这样看，他说：“这事儿不赖你们。他们俩人都有责任。作为同行这样说也许不应该，但事实的确如此，一个怕眼前的活儿被人抢了，一个不愿意看着别人在自己眼前拦了一活儿，互相拆墙脚。要是都心平气和一点，谦让一点，友好一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们那样，且耽误时间呢，得不偿失啊。”

显然，这是一位谈吐不俗的出租司机。

车到十字路口，前边一辆面包车在黄灯转红的刹那，飞驰了过去。司机停住车，感慨道：“开车我躲两种车，一种是‘金杯’，还有一种就是出租车。虽然我也是开出租车的，但是，说实话，出租司机里真的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不太讲道理的，我见他们都躲着走。”我补充说还得躲大公共，他连声称是。

由大公共说到已经销声匿迹了的小公共，又回到出租车，我讲了自己的两次乘车历险故事：一次是乘小公共，一次是坐出租车。乘小公共的那一次，情形之危急，堪比美国好莱坞公路电影。两辆小公共开着开着飙起了车，很快，乘客们见势不妙纷纷下车。剩下包括我在内的三个男乘客之后，小公共干脆就遇站不停，呼啸而过。一旦前边有车，它还逆行超车。终于，一声巨响，我乘坐的小公共，在北京大学西门附近，将一辆刚刚从北京大学驶出的桑塔纳顶出去十几米远，把桑塔纳的尾部撞了个稀巴烂，路面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胶轮痕迹。同车的一个从事IT研发的哥们（他手上受了点伤，滴着血）下车后，非要跟我互留电话号码，说我们是生死之交，今后一定要保持联络。坐出租的那一次，是个深夜，我一上车，就发现情况不妙，司机在打瞌睡。因为好不容易才打到车的，加上我坐在后排，所以没要求停车。过了一两个路口，我发现，那司机虽然一直在打瞌睡，每隔一两分钟，脑袋就会下垂磕到方向盘上，但一点儿也没耽误开车，该停该走，都算正常，走的也是直线，并非蛇行。心里虽然不免有些害怕，但考虑到那司机也不容易，就没打扰他睡觉。提着心吊着胆，由着他“边开车边睡觉”，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听完我的故事，这位谈吐不俗的司机下结论道：“从这两件事情看，你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他说不止一个乘客跟他讲过，遇到打瞌睡的司机，都是立即要求停车的。

既然这司机称赞我乘车的故事挺精彩，我也礼尚往来，“报复”说：“作为出租司机，你遇到的故事一定更多，更精彩。”他也不谦虚，连说“那是”、“那是”，并且得意地说：“我要是将来不干出租了，写一本书，估计会有不错的销路。”他说自己虽然深夜从来不出车，但是，贩毒的，卖淫的，当官的，形形色色的人都遇到过。

我问他遇到过的最特别的人是什么样的。他说：“有一天，上来一人，看样子挺正常的，头发梳得整齐光亮，衣服干净挺括。我问他去那儿，他说‘江某某家知道怎么走吗？’我看他那样儿，一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我急于了解下文，问：“结果你把他拉到哪儿了？玉泉山？”过了一会儿，他回答说：“我当时就回答他不知道怎么走，他问那谁知道，我就告诉他，110知道。嗨，他还真的奔110去了哎！”

听完之后，我感到了遗憾，为他惋惜，错过了一次有意思的事情。他说：“你开玩笑吧？这样的人，我怎么敢拉他！我一小老百姓，这样的人我敢惹他吗？照您说的，我把他拉新华门去。他下车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就得牵连进去，说得清楚吗？不值当呀。”

看来，这位司机虽然遇到过不少人，见识过不少事，但由于他为人谨慎，缺少好奇心和冒险精神，他讲述的故事都不会太精彩。心中不禁暗想：倘若我去开两年出租车，然后根据亲身经历写一本书，应该比他写的更有看头、更有销路一些！

                                                        2009-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