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话剧片段《血光之灾》导读


 

血光之灾
曹 禺
【背景】《血光之灾》节选自话剧剧本《家》(“英若诚名剧译丛”之一,曹禺根据巴金同名小说改编,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年版)。标题是编者加的。1931418至年底,巴金在上海《时报》连载长篇小说《激流》,描写一个封建大家庭走向崩溃的故事;19335月,上海开明书店出版单行本,改题为《家》,与相继问世的《春》和《秋》构成“激流三部曲”。1942年,曹禺发掘出这部小说中生命力量的内涵和凄美,把《家》改编为四幕话剧,创造了新的戏剧冲突。该剧的最后一幕控诉了封建礼教的“吃人”本质──为避免所谓的“血光之灾”,临产的瑞珏被迫远离公馆而在分娩时不幸死于难产。
【作者】曹禺,中国现代杰出的现实主义戏剧家。原名“萬家宝”,字小石。笔名曹禺。祖籍湖北潜江。清宣统二年八月二十一日(1910924)生于直隶省天津府城(今天津市)一个封建官僚家庭。1922年至1929年在南开中学和南开大学读书,参加南开新剧团;1930年转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1933年毕业前夕创作话剧《雷雨》,标志着中国话剧走向成熟。解放后,历任中央戏剧学院副院长、名誉院长,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中国文联执行主席。19961213因病逝世北京。著作收入7卷本《曹禺全集》。
[高老太爷1死后一星期。清晨。
[在城外临时租下的破旧屋内。这屋子许久没有人住过,现在虽然生着炭盆,一进来就有一种浓重的可怕的腐闷气味。
[幕启时,瑞珏2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她身边是新生婴儿的小床。为了御寒,窗子上遮了被子和床单。点了一夜的蜡烛还在亮着。周氏3手中捧着一碗鸡汤,看着瑞珏。刘四姐4手里拿着几种衣物。二人都已经熬了一夜。
刘四姐 她没事吧?(周氏不答)二小姐!
周 氏 (轻声)别叫她了。那个接生婆呢?
刘四姐 她到那间屋子休息去了。
周 氏 (气恼)她有什么道理休息?(朝向那个门)
刘四姐 叫她来也没用,什么都不懂。昨天一夜,二小姐没少让她折磨。
周 氏 可怜的瑞珏!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跟陈姨太5拼命!
刘四姐 您派人去找大少爷6了么?
周 氏 找了。可是,现在太早,城门还没开,天又下着雪──
[觉新上。他穿一件灰布棉袍,白布鞋,手里拿着孝袍和麻绳腰带。他走进门,顺手把这些放在屋里一把椅子上。满眼沉重的悲痛,颜色较前些天更暗淡,脸上的胡须也长深了。他依然强打着精神,应付着眼前的琐事,时时有些微咳。
刘四姐 大少爷回来了。
觉 新 瑞珏怎么样了?
刘四姐 刚刚睡着了。
觉 新 那先不要惊醒她。怎么老三7还没有消息?
周 氏 唔,自从你们爷爷断了气那天晚上,觉慧这个傻孩子,听见他的同学为着爱国游行出了事,就不顾死活,跟这群同学们一块去混闹。从那天起,七天了,四处托人找;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见着。
觉 新 这些衙门里的人说话,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天天去打听,他们总推说没有这个人。
刘四姐 怎么?三少爷入了监了?
觉 新 他的同学们都这么说,并且说这跟冯乐山8有关系,是这个老东西陷害的。
周 氏 他父亲临死之前,就把这三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托付给我,连指着觉慧说“老三!老三!”就是不放心他。你看现在──(哭泣)我怎么对得起他的父亲!
觉 新 母亲,不要难过了,我一定设法把三弟找着的。(为她拿着大衣预备送她出门)
周 氏 (痛苦中经验过来)再回来,我真是要天天守着他,跪着求他,再也不要出门闹事,我真是叫这个孩子吓伤了。(低声)走,我先去。
[刘四姐送她出了门。
[觉新正要进屋,觉慧从躲着的地方走出来。他换了衣装,叫人几乎认不出来了。他穿着一个短短的蓝布旧棉袄,脸上是胡子碴儿,但他仍旧目光炯炯,十分小心地悄悄走进觉新。
觉 慧 (低声)大哥!
觉 新 (抬头,惊愕地)是你,三弟!
觉 慧 不要吵醒她。(拉他离开这间屋)我一定要见你。
觉 新 可是,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来的?
觉 慧 我同几个同学想法跑出来了。
觉 新 这么说,你是给关起来了?
觉 慧 嗯。
觉 新 你吃了苦头了吧?
觉 慧 还好,没有什么。
觉 新 那么你──
觉 慧 不提这个。他们恐吓我,说我扰乱治安,要枪毙我。前天夜晚,他们已经把我推出去了,一排枪都对准了我的头──
觉 新 你──
觉 慧 (微笑)别着急,大哥,你看我现在不是在你跟前了?
觉 新 那么,什么证据呢?
觉 慧 这些军阀们杀人,还用得着什么证据?
觉 新 怎么,快要放枪,又把你免了?
觉 慧 嗯。(忽然)我在要死的前一刻,我第一想起的人,就是你!大哥,我上次说错了,我们是弟兄啊,好弟兄啊!
觉 新 (眼泪流下)是啊,弟弟。
觉 慧 那一会儿,我真想见你。我要对你说许多许多话。我要把我得到的认识完全告诉你。大哥,所以在我临走以前,我非要见你一面。
觉 新 你上哪儿去?
觉 慧 我要离开家乡了。我方才明明看见母亲走出屋。我不能见她,我怕她拉着我,不放我。这个家不需要我,我更不需要这个家。而且这个地方对我是危险的。
觉 新 他们是不是还在追着你?
觉 慧 逃出来的人,自然还有进去的可能。
觉 新 这都是冯乐山这个混账东西在暗地操纵。
觉 慧 我现在倒不那么恨他了。这几天我才渐渐认识,我的敌人不是一个冯乐山,而是冯乐山所代表的制度。他伪善,他怕人说他伪善;你想得到吗,他刚发表了一组悼诗,是献给婉儿的,可他就是杀死婉儿9的凶手!他诬陷了我,他得了意。但我决不会让冯乐山跟冯乐山类似的这一群东西终生得意的。大哥,我好后悔呀!
觉 新 你后悔什么呢?
觉 慧 我在临死的那一刻,我才想起我过去浪费了多少时间,为着梦想,为着错误,为着不晓得怎么活着!大哥,生命真好啊,你真要积极地热烈地活下去呀!我现在不懂为什么鸣凤会死得下去。对于一个要死而真想活着的人,一分钟的自由都像藏着无限的幸福似的。
觉 新 那么,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个?
觉 慧 不只是这个,要比这个具体。我要你答应我,你要勇敢,你真需要振作精神。你把嫂嫂接出来吧,让她帮你一同去闯,重新为人。嫂嫂真好啊,你现在还能说你所得到的,是你所不要的么?
觉 新 不,这句话我早忘记了。
觉 慧 你要给她幸福,你不能再叫她为你牺牲下去。
觉 新 嗯,我答应你。
觉 慧 再有,五婶10跟五爸11打了架以后,第二天就答应我把四妹12的脚又放了。
觉 新 (笑)我知道。
觉 慧 这孩子又可爱,又可怜,你必须把她送出去读书,最好将来送到我那里。
觉 新 嗯,好。
觉 慧 最末一件事,你现在该把大嫂送到医院生养,你不能再听陈姨太他们的摆弄:为着死人,害了活人。你开始就不该答应把嫂嫂送到城外这个可怕的地方来。
觉 新 (叹了一口气)太晚了!
觉 慧 (逼起他的怒火)太晚了,太晚了!(大声)我跟你说过,没有太晚的时候!
觉 新 觉慧,如果你真地走了,为什么我们分别以前还要吵架呢?
觉 慧 不,大哥,我是舍不得跟你再吵了。不过我真是相信世上任何事,要做,都没有太晚了的时候。你不要消沉哪!(诚恳地)你真得听哪!(看表)可我真要走了。我明天一见早,要同几个朋友一同离开此地的。
觉 新 (忽然)不,三弟,你别走,你还是回家吧!我,我可以把你藏起来。
觉 慧 (决然)不,我不肯躲躲藏藏。我也不能丢开我的朋友们不管。
觉 新 你出去干什么呢?
觉 慧 我也许读书,也许做别的。好,我走了。
觉 新 那么,你的通信处?
觉 慧 我到一个地方就会写信告诉你。
觉 新 我好给你寄钱。
觉 慧 也好吧!(拿出一张纸)我本来怕见不到你,给你写了张字条。你留着吧。有人来了,我得走了。记着我的话:没有太晚的时候!
觉 新 再见,三弟!
[周氏和刘四姐进来。觉慧低首从她们身边走过,出了房门。
周 氏 哦,觉新,你总算回来了!刚才是谁?
觉 新 一个乡下孩子。瑞珏和孩子怎么样?
周 氏 孩子很好,可是瑞珏──我们得马上给瑞珏找个医生,她──
觉 新 怎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朝门走去)
周 氏 这会儿她睡着了,你是不是先请个大夫来?
[陈姨太上。
周 氏 陈姨太!
陈姨太 可到了!好长的路!还一直下着雪!
周 氏 请您小点声吧!瑞珏正睡呢!
陈姨太 不就是个丫头吗?到时候还得赔上一笔嫁妆。好了,觉新,你那些叔叔婶婶都在那儿忙着分遗产,没办法,我只好自己来了。真不像话,就没有一个人惦记着老太爷!
觉 新 您大老远跑了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准备走)
陈姨太 觉新,你上哪儿去?我是来接你的。
周 氏 你来接觉新?可是──
陈姨太 接他回去盖假坟哪!
觉 新 假坟?
陈姨太 是啊,还是为了防“血光之灾”啊,以防万一啊!今天一早,我听说瑞珏生了,就知道一刻也不能耽误!可你那些叔叔一个个都忙得要死,又是查账,又是清点东西,就没一个人关心老太爷!
觉 新 陈姨太,我不能回去,瑞珏病得厉害。
陈姨太 可是你非回去不可,你是承重孙13──
觉 新 要是我不去呢?
陈姨太 你怎么能不去?没有假坟,血冲出来──
[瑞珏被这一阵声音吵醒:谁在外边?是觉新吗?
觉 新 您来的路上数没数过了几座桥呢?我数过,只有两道半,靠门口儿的这个半道桥塌了。两道半,陈姨太,您说这成么?还有,这儿离城门口只有三里,比您要求得少多了。您说,这不会出事么?
陈姨太 (结巴)你,你简直疯了!
周 氏 觉新!
觉 新 我从没这么明白过!从一开头,我就不应该同意到这里来。
瑞 珏 谁呀?觉新是你吗?
觉 新 珏,我的可怜的珏!(走到床前)我来了,珏!
瑞 珏 我等着你呢,觉新,你好么?
觉 新 好。
[刘四姐轻轻走下,在门外台阶上坐下。
瑞 珏 我一直在祷告,千万等我见着了你,我──我才能走。
觉 新 不,别这样说!瑞珏,你不走的,你不离开我!
瑞 珏 (沉痛地凝望着)我是不肯离开你,我的好人!可我,我不成了!
觉 新 他们为什么不昨天就告诉我这情形?
瑞 珏 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怕他们找你,逼你回来。
觉 新 不,珏,你会好,你就会好的。可你真该告诉人,叫我昨天晚上就来的。
瑞 珏 你不能得罪家里的那些人哪!
觉 新 呵,瑞珏,我不管──
瑞 珏 觉新,我的人,我懂,你不要难过。你待我好,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怕那些人又为难你,我才不愿意叫人找你去的。(微笑)你看我能等。“死”再催得紧,“死”也不能够把我──
觉 新 不要提到“死”──
瑞 珏 我知道,不成了。(苦笑)别太难过,我真是不愿意提。我怕你伤心,我怕看你伤心的样子,可我舍不得糊糊涂涂地跟你分开,分开──(觉新哭出声)觉新,你不要哭啊!我一想到以后,没有人照护你,我的心好痛啊,好──
觉 新 不分开,不分开,你不会走的,你不能走的。
瑞 珏 (如同抚慰孩子似的)我不走,我要为你,为你还留一会儿。(看觉新忽然立起)觉新,你要上哪儿去?
觉 新 我要去找医生去。
瑞 珏 不,你不要走,我没有多少工夫了。好黑呀,你把两个窗户的幔子,都拉下来吧!
觉 新 (犹疑)不,珏,那冷啊!
瑞 珏 我要亮,我要亮光。觉新,你再听我一次话吧!
觉 新 好。
[觉新把窗幔拉起。一片银光反射进来,屋内突然明亮。窗外是浩浩无际的纷扬的大雪
瑞 珏 觉新,你还没有看看这个小孩呢?
觉 新 (惭愧地)嗯,(跑来俯视小摇床)她真像你呀!
瑞 珏 你猜对了,她是个女孩。
觉 新 你记得我们说的笑话么?等我们到了七十、八十了──
瑞 珏 我也正想着这个呢!儿子跟媳妇站在这边──
觉 新 女儿跟姑爷──
瑞 珏 ──站在那边。(忽然清醒)可我现在──
觉 新 (恳求她)珏,你一定要活下去的。
瑞 珏 海儿14好了点么?
觉 新 好多了,他说明天就要来看妈妈了。
瑞 珏 明天?可怜,都这么小,这两个孩子。
觉 新 珏,你好苦啊,你真不值得呀,嫁了我。
瑞 珏 不,不苦;我爱,我真爱,我值得。觉新,你一生太委屈了,以后,我真希望你改变──(忽然)三弟有消息吗?
觉 新 他走了。(想起)他留给我一个纸条。
瑞 珏 什么话,念给我听听吧!
觉 新 (拿出纸条读)“大哥,我走了,生活是要自己征服的。你应该乐观。你必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任何事情都没有太晚的时候,你要大胆,大胆,大胆哪!”
瑞 珏 (望新,恳求的目光)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呀!
[门推开,刘四姐携带淑贞走进。
刘四姐 少奶奶,四小姐来看你了。
淑 贞 (跑到床前)嫂嫂!
瑞 珏 你怎么来了?
淑 贞 (微笑)我,我要来看你,苏福15带我来的。
瑞 珏 你现在怎么能这么跑?
淑 贞 (欣然)我现在可以自由走路了。
瑞 珏 (拉着贞的手)你快活么?
淑 贞 快活。你呢?
瑞 珏 我也快活。
[外面杜鹃啼声。
淑 贞 好大的雪呀,外面才好看呢!这不是杜鹃吗?怎么下着大雪,杜鹃还叫?
刘四姐 (笑着)这是那个佃户的小孙子学的。
[不断的杜鹃啼声传来。
瑞 珏 (忽然)觉新,你记得我第一天来的夜晚,杜鹃在湖边叫么?
觉 新 (泫然)记得,那时候是春天刚刚起首。
瑞 珏 (梦一般的迷惘)嗯,春天刚刚起首──
觉 新 (绝望袭进他的心,凝视着她,沉痛地)现在是冬天了──
瑞 珏 不过冬天,也有尽了的时候!(逐渐闭上眼)
淑 贞 (忽然)大哥,你看,嫂嫂闭上眼了。
觉 新 珏──
[大家匆忙却是静静地围上去。
[外面,杜鹃一声声,凄婉而痛澈地鸣唱着。
[窗外正落着漫天的大雪。
【幕落 剧终】
【注释】
1]高老太爷:高公馆里的最高统治者,高觉新的祖父。
2]瑞珏:指高觉新的妻子李瑞珏,娘家人称她“二小姐”。
3]周氏:高老太爷的大儿媳,高觉新、高觉慧的继母。
4]刘四姐:李瑞珏的陪嫁女仆。
5]陈姨太:高老太爷的姨太太。
6]大少爷:指长房长子高觉新。
7]老三:指长房三子高觉慧。
8]冯乐山:孔教会会长,高老太爷的朋友。
9]婉儿:四房的女仆,被冯乐山强娶为姨太太。
10]五婶:高老太爷的五儿媳沈氏。
11]五爸:高老太爷的五儿子高克定。
12]四妹:指四小姐高淑贞,高克定的女儿。
13]承重孙:承受宗庙与丧祭双重重任的孙子,一般为长房长孙。
14]海儿:指高觉新与李瑞珏的儿子海臣。
15]苏福:高家的仆人。
【感悟】
巴金的长篇小说《家》暴露了旧家庭和旧礼教的罪恶本质,揭示了封建制度必然走向灭亡的命运,赞颂了年轻一代的觉悟和叛逆,对“作揖哲学”和“不抵抗主义”给予了明确的否定。
这部小说吸引并感染着著名的戏剧家曹禺。他在靠近重庆的一艘江轮上住了整整一个夏天,创造了一个名著改编的奇迹─曹禺创作的话剧剧本《家》,生动地再现了社会生活和小说文本中的“美”与“丑”,也极其鲜明地表达了原作者和改编者心灵深处共同的“爱”与“恨”。巴金在桂林读完剧本的手稿,十分赞叹曹禺的才华,说他是“为自己的真实感情而奋斗”的“真正的艺术家”!
剧本在描写封建制度崩溃和革命激流动荡的同时,更加具体地表现了高觉新“不抵抗主义”的破产给妻子李瑞珏带来的悲剧命运。在封建政权的淫威之下,族权、夫权和神权也常常为虎作伥,有时甚至灭绝人性:为了已经死去的高老太爷能够避免什么“血光之灾”,竟然不惜葬送了即将分娩的少奶奶李瑞珏的性命,因为她是高公馆的“承重孙”高觉新的妻子。
庆贺金百岁华诞,天津人民艺术剧院新版话剧《家》(许瑞生根据曹禺剧本改编并执导)20031125在北京民族文化宫大剧院上演。此时,“第五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开辟“巴金文学周”,隆重推出陈薪伊导演的“明星版”话剧《家》、杨小青导演的越剧《家》(吴兆芬据巴金小说原著改编)、李增林导演的“青春版”川剧《激流之家》和香港电影工作者总会会长吴思远导演的“豪华版沪剧《家》。
【思考题】
1.如果有条件,试比较:在小说原著和根据小说改编的不同剧本中,高公馆这个“家”有哪些不同?
2.读读英若诚翻译的英文剧本《家》,再品味:剧中陈姨太导演的闹剧“血光之灾”又有哪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