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控制不是问题产生的原因


  现实与历史上存在的不少问题,咋一看,似乎都与言论的自由与否或新闻的管制与否有关系。理由简单如画:如果允许彭德怀讲话,或者允许人们在报刊上公开谈论人民公社化与三自一包的利弊,如果拥有自由的讲真话的公众舆论环境,那些与此相关的历史悲剧还会发生吗?

  尤其当现实中的一些突发事件或社会纠纷,本身就是因为不及时不准确、甚至虚假的信息和言论引起的,这种认识就会更加坚定:思想和意识形态管制是众多问题的产生的根源。

  然而事情真的如此吗?

  谁都不会否认,传统的意识形态管制的确带来了人的思想僵化、社会观念创新不足、社会科学与哲学长期落后等一系列问题。但是对于许多现实和历史问题的产生乃至解决而言,言论控制的宽与严,信息传播的自由与否、顺畅与否,不是问题的根本原因。

  大家可以想一下,如果允许人们说话,大跃进的错误会及时有效的纠正吗?如果允许马寅初讲话,50年代中国的人口政策一定会发生根本的改变吗?面对历史和现实的经验,这里的回答是否定的。马寅初的新人口论不是没有机会发表,而是公开的发表了;彭德怀同志也不是没有讲话的机会,而是骂了好些天的娘;张闻天周小丹等领导同志等在彭德怀写信后,依然不顾一切的讲了自己的心里话,讲了对大跃进问题的系统的看法和主张;而且到了1962年,刘少奇等中央领导同志在总结经济工作的经验教训时,也肯定了彭德怀同志的做法没有错,说1960年之后的三年自然灾害,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

  但是,虽然讲了这么多,相关的言论观点亦不无说服力,可事实上有用吗?没有用。经济上的左倾政策不但没有能得到根本的纠正,反而在4年之后,演变为一场更为严重的政治上的左倾主义灾难。

  今天的现实更说明了这一点。时下,我们社会的言论开放程度早已超过了建国以来任何一个时期,不仅许多无名作者关于政治体制与政治改革的文章时有发表,就是象《苍黄50年》和李锐关于“政治体制改革的建议”这样的文章也一直刊登在众多网页和报刊上。连朱容基退出政坛前关于政治体制问题的讲话这样高度敏感的文字,也已经被众多的人们读到。而据说是高层智囊的俞可平所写的《民主是个好东西》这样的文章更是铺天盖地,更不用说党的领导人关于“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是党和政府矢志不渝的追求等等内容。这些文字以及相近相似的文字,在今天这样的言论环境下,发表宣传得不可谓不多,受到人们欢迎的程度不可谓不热烈。但起到了多少实际的作用吗?对社会主义民主建设有丝毫的影响吗?至少目前还看不出来。

  马克思恩格斯同志早就反复告诫我们:存在决定意识,应该同现实作斗争,而不要仅仅同语词作斗争。占统治地位的观念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的反映,助人为乐的价值观念所以难以有效影响人们的行为,影响社会道德风尚,不是因为宣传部门对这一观念宣传不得力,出的书少了,制作的影视教育片少了。而是硬邦邦的现实阻碍了这一观念的风行和影响。而错误和腐朽落后的观念:什么“朝里有人好做官”呀;什么“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不服不行”呀等等观念,从来没有见过宣传部门为它们进行过传播造势,可是它们的影响和作用何以那么长远,那么难以消除呢!笔者以为,同样是严峻的现实使这些观念成为无人能撼动的“真理”。

  舆论和报刊言论,本质上类似于温度计和传声筒,虽然人们的身体是否发烧,医生是否用药,病人是否哭泣和吵闹,通过它们都可以反映出来。但是,人们为什么会发烧,医生为何用药、用什么药,病人为什么会哭会闹,却不是舆论这个传声筒和温度计可以解释的。不论你把舆论这个传声筒或温度计制作的多么柔和、精美,多么灵敏,都不会从根本上改变这些问题或解决这些问题的。

  比如像瓮安这样的事件,媒体如果及时准确报道了李树芬蹊跷死亡的经过,报道了有关部门的多次鉴定和家属的不服气,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问题好像没有那么简单。矿山安全事故我们媒体报道的够及时够准确了吧,报道的数量不可谓少吧,可问题解决了吗?对于瓮安事件产生的原因,贵州省委领导同志有着清醒的认识:“事件直接的导火索是李树芬的死因。但背后深层次原因是瓮安县在矿产资源开发、移民安置、建筑拆迁等工作中,侵犯群众利益的事情屡有发生,而在处置这些矛盾纠纷和群体事件过程中,一些干部作风粗暴、工作方法简单,甚至随意动用警力。他们工作不作为、不到位,一出事,就把公安机关推上第一线,群众意见很大,不但导致干群关系紧张,而且促使警民关系紧张”。

  当然,瓮安事件的突然发生和参与者如此之众,确使得人们不能不问:一个普通的非正常死亡事件何以会产生这么大的后果,公权部门的结论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不被人们认可,人们为什么宁可相信谣言而不相信官方表述的真相?一个普通事件向恶性治安事件转化过程中,为什么没有社会机构出面影响和改变事态的发展?在群众与某个公权部门产生分歧和对抗的时候,何以不见高一级或同级公权部门出面协调与管理呢?

  只是这些方面及其问题,唯有深层次制度上的原因才可以解释,唯有涉及制度的政治行为才可以解决,而专司批评与揭露的报刊文章,或者专司原因分析的理论文章,包括议论纷纷的社会舆论,在今天的社会条件下,既改变不了这些方面的状况,也解决不了这些方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