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资产：FDI区位竞争新优势及其政策内含*
文/肖光恩 张正义（武汉大学）
一、关系资产
企业财富的增加总是通过一定资产的运用、维持、更新和交换来产生未来收益。传统企业财富增加就是运用一定的资本、技术、劳动力和自然资源等来生产目前，关系资产正在成为企业核心竞争优势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企业财富增加的另一个重要源泉。
西方国际商务研究专家认为，关系资产（Relational Asset）主要是指企业获得、创造资源和经济地运用、塑造、协调这些资源，从而形成有利于企业发展的关系的愿望与能力，以及维护和改进这种关系质量的愿望与能力的总和。关系资产具有很多重要的特征：一般说来，关系资产总是发生在特定企业的一定范围之内，存在于企业内部和企业与外部其它组织之间；关系资产都是以感情和情绪为基础，通常嵌置于相关的人力知识资本之中，是一种人力资本密集型资产，也是无形社会资本的一种重要形式；它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关系资产只有与企业其它相关资产一起联合使用，才会推动企业财富的增加或扩大，一般不能单独使用；更为重要的是，企业一般不能获得关系资产的所有权，但企业可以通过一定的组织形式或制度来获得、运用、维持、更新和控制关系资产的使用权。正如其它资产一样，关系资产一般是稀缺和唯一的，不能完全模仿和复制；在内容上，关系资产是隐含的和异质的，其内容具有特定性，同时，关系资产的内容、形式和效果，受社会文化、法律、价值观、道德规范、社会准则等因素的影响。总的说来，关系资产是社会基础设施的一种重要组成部分，是企业生存发展的重要前提条件。
近十多年来，关系资产日益成为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垄断优势形成中重要决定因素，同时，也是跨国公司国际投资区位选择决策中的重要影响因素。关系资产在国际直接投资中的重要性不断增加，除了与以跨国公司为基础的跨国经济活动不断向全球化的方向发展以外，还与以下国际经济形势的发展变化密切相关：
一是一系列科技的动态创新，特别是信息技术与通讯技术的快速发展，世界各国之间的信息交流更加方便快捷，各国企业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企业之间关系是企业财富成长和扩张的重要基础；其次是全球经济自由化的发展，近十多年来，世界工业产品的关税不断下降，非贸易关税壁垒日益撤除，越来越多的发展中国家实行市场经济，特别是转型中的发展中国家不断对外开放，日益全面地融入世界贸易体系之中，各国之间的经济关系依赖不断加强，国家之间的经济关系对世界经济发展起重要推动作用；三是全球服务业的蓬勃发展，发达国家服务业已经成为经济发展的支持产业，社会经济结构不断地软化；发展中国家的第三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作用也不断提高，而服务业都是社会资本密集型的产业，关系资产成为服务企业竞争的焦点；四是全球联盟资本主义的形成，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为了使生产成本最小化，或者是为了降低生产经营风险，跨国公司通常按生产价值链，对生产或服务进行分割，跨国公司之间以产权或以非产权为基础的制度安排不断出现，形成了多种多样的跨国公司联盟，如研究与发展联盟、跨国公司战略联盟等，即所谓的全球联盟资本主义，而全球联盟资本主义的核心就是跨国公司关系资产的相互结合；五是知识经济的发展，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知识资本成为经济发展的核心投入要素，而知识资本主要是依附于人力资源之中，而且知识的传播与外溢主要是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关系进行，从某种程度上讲，知识经济的发展是以关系资产作为基础的；六是世界科技过时淘汰的速度加快，因此，企业鼓励相互学习，加速分享科技的成果，从而降低科技淘汰的风险，而这也需要企业建立稳定且质量很高的关系资产。
二、关系资产成为FDI区位竞争的新优势
在以上这种国际经济环境中，在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FDI）所依赖的垄断优势中，以资本、资金、技术为基础的垄断优势不断下降，而以关系资产为基础的垄断优势却不断地上升，跨国公司内部以及跨国公司与其它外部组织之间的关系日益成为跨国公司核心竞争优势的重要构成部分。
关系资产是在互动动态的发展中形成和获得的，它既可以在跨国公司所在母国形成，也可以在跨国公司投资国获得。一般说来，跨国公司产品的技术越复杂、风险越大，关系资产就相对越重要；跨国公司母国与其对外直接投资东道国之间社会经济制度、文化、道德准则差异越大，关系资产就相对越重要。因此，发达国家知识密集型跨国公司核心竞争优势的获得、维持与更新，除了传统的垄断优势和在母国获得关系资产以外，另一个重要的途径就是获得对直接投资东道国关系资产的控制。从这一角度讲，发达国家知识密集型跨国公司在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决策过程中，投资东道国关系资产的质量日益成为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决策考虑的重要因素。
而关系资产的质量既与宏观经济变量相关，也与企业微观变量相连。在宏观方面，关系资产的质量与当地社会经济政治制度的稳定、文化底蕴、社会行为准则、司法制度、交通基础设施等因素密切相关；而在微观方面，关系资产的质量与产业集中度、公司制度与文化、机会主义、道德风险、逆向选择等因素相关。因此，对于积极吸引FDI的广大发展中国家来说，区位竞争优势就从以前的丰富的自然资源、劳动力价格优势，逐渐转移到嵌置在人力资本或知识资本为之中的关系资产上来。
实际上，在过去的二十年多年中，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区位吸引力已经从自然要素禀赋（包括非技术劳动力）的可获得性、成本与质量转移到创造性资产上来，特别是转移到智力资本、创新体系、制度和通讯基础设施等方面上来，而这正是关系资产的核心构成基础；同时，由于全球性竞争的压力，知识与信息的流动性导致了区位竞争优势向关系资产等软性区位因素集中。在微观层面，这种以关系资产为核心的FDI区位竞争优势，通常表现为当地企业外部合作伙伴关系或企业外部网络合作关系的建立，而经济道德则成以关系资产为核心的FDI区位竞争优势中的重要内容。因此，广大发展中国家或经济转型国家，尽管自然资源和廉价的劳动力仍然是很重要的区位因素，但这些国家基本制度结构和社会关系资本的非效率已经被证明是发展中国家吸引FDI的最大障碍。近年来，许多国际研究组织的多项实际调查结果表明，社会关系资产的质量已经成为发展中国家区位竞争的新优势；而跨国公司一般都会在全球范围内将关系资产作为区位决策的基本要素，并在全球范围内对跨国公司内部与外部关系资产进行优化组合，这是跨国公司在经济一体化日益加强的世界经济竞争中取胜的重要方法和途径。
三、关系资产的政策内含
从以上的分析可知：关系资产已经成为FDI区位竞争的新优势，不同地区空间上的特定关系资产已经成为跨国公司在不同国家之间或是在一个国家内部进行区位选择的重要影响因素，跨国公司关系资产在全球范围内的组合以及跨国公司垄断优势与不同国家或地区当地关系资产的互动，已经成为经济全球化时代跨国公司全球竞争力提高的重要决定因素。因此，对我国而言，关系资产具有重要的政策内含。
首先，我国激励外商直接投资的政策的导向应该调整。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激励外商直接投资主要是给予外商直接投资企业优于国内企业的特殊待遇，从区位竞争优势的角度看，主要通过设立经济特区、沿海、沿江、沿边开放城市、经济开发区等特经济特区，通过这些特区内的特殊优惠政策来吸引外商直接投资，实践证明，这一政策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目前，我国已累计批准设立外商投资企业50多万家，世界500强企业中480多家在华进行直接投资，外商投资设立的研发机构近800个；我国实际使用外商直接投资存量超过2700亿美元，来华直接投资的国家和地区超过190个。然而，目前这一政策对外商直接投资的激励效应却不断下降，特别是对欧美等发达国家科技含量较高的跨国公司来说，这一政策的激励效果不是很强。这是因为中国周边的发展中国家同样实施了类似于中国吸引外商直接投资的政策，他们对中国吸引劳动密集型或自然资源密集型的外商直接投资具有很强的替代效应，而且这种替代效应随着中国劳动力成本的上升而越发强烈；其次，劳动力成本和特区的税收优惠政策立对发达国家科技含量较高的跨国公司并没有太多的吸引力，这些跨国公司更看重投资区位中的健全的市场经济体系、持续增长的巨大国内市场需求、配套功能齐全的生产网络、不断完善的基础设施、知识技能不断提高的人力资本等软性的区位竞争优势。因此，我国激励外商直接投资政策导向必须从以往特定区域税收优惠向有利于关系资产创立和扩大的软性区位竞争优势上来。
其次，要促进有利于良好关系资产创造的宏观环境的完善，提高各地区吸引FDI的区位竞争新优势。要进一步健全市场经济体系，特别是要大力弘扬市场经济道德，如市场诚信、互惠互利、相互尊重等观念，建立以诚信为基础的市场经济；进一步健全经济司法制度，公正快捷地处理经济合约纠纷，坚决扼制市场中的逆向选择与道德败坏行为，大力打击市场商业贿赂等腐败行为，维护市场的公平、公正和公开交易；积极鼓励我国市场中各行业协会发展，充分发挥各行业协会在行业中的协调、监督、约束作用，增进行业协会促进行业企业相互交流的功能；进一步加强国内市场经济一体化，特别是要进一步打破各省市之间的市场分割，促进国内东中西部之间的经济互动与交流，促进国内区域经济的相互合作，更为重要的是按附加价值增值过程来建立我区域之间的生产分工体系，从而推动各区域之间经济联系的加强；积极推动我国“产业群”或“城市圈”等区域产业经济的快速发展，建立产业内或产业之间的生产分工或生产互补体系，从而使各区域产业之间的生产关系更加紧密。不断地增加各地之间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加速各地商品与服务的流通；不断地提高我国教育质量，完善各类职业培训，提高我国综合教育水平，促进我国人力资源素质的提高，充分发挥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在关系资产创造、维持和改进中的重要作用。
第三，我国企业微观经营策略要重视关系资产的创造与维护，提高企业核心竞争优势。企业首先要充分认识到关系资产的重要作用，要通过各种方式和途径对员工进行培训教育，提高劳动者的素质，特别是要提高劳动者的知识水平，要充分调动员工在企业关系资产创造、维持和更新中的主观能动性；企业要加强企业文化建设，统一的企业文化价值或企业文化伦理，不仅会增加企业内部的和谐和团队精神，而且有利于提高企业的生产与经营效率；企业要积极实施关系营销，良好维持客户关系，加强客户关系管理（CRM），建立并维护良好的企业外部发展关系；要不断地加强行业内的交流与合作，特别是要加强行业内科技知识的经验交流与相互学习，避免科技加速过时所带来的经济风险和市场风险。企业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加强与社会其它团体或组织的交流与合作，提高社会知名度与公共形象；积极开展与国际企业的交流与合作，不断地学习国外企业的先进经验与管理方法，尊重国内外企业在文化方面的差异，加强与国外企业之间的关系建设，从而提高企业自身关系资产的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