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新经济的谈话之一:新经济“新”在哪里?
作为帅哥总统克林顿的搭档,美国副总统阿尔伯特.戈尔却被公众认为是一个乏味的人,因此多年前在同出身总统世家的小布什的竞选对抗中落败。然而,戈尔却是一个对新经济异常热衷的国家元首。1999~2000年间,美国政府的《全球电子商务框架》(A Framework For Global Electronic Commerce)、《浮现中的数字经济》(Emerging Digital Economy)等有关新经济和电子商务的纲领性政府文件,都在戈尔的主持下进行。同时,他也创造了不少广为流传的新经济的语汇。如:数字鸿沟、数字地球等。
更重要的是,早在1999年,这份《全球电子商务框架》的报告中,戈尔就已经预见到今后将深刻影响互联网和电子商务的九个重大问题:国际税收和关税、电子支付系统、统一的商业编码、知识产权保护、个人隐私、网络安全、电信基础架构和信息技术、内容、网络技术标准。而这些问题,正是今天整个IT/互联网产业和各个国家的信息管理机构所深深苦恼的问题们。因此,我们有必要认真听一听戈尔要说什么。他对新经济的乐观,是有理由的,因为当时的数据表明,美国在过去25年内,IT及互联网行业对GDP的增长的贡献率超过了25%。戈尔满怀深情地预言:“我们正处在一个革命的边缘。这一革命将带来的震撼性影响,会同工业革命一样的意义深远。在即将看到的未来,电子化网络将帮助人们超越时间和距离的阻隔,而尽享甚至今天我们都无法想象的全球化市场和巨大的商业机会,并开启一个进步的、充满无限经济可能性的新世界。
我想强调的是,如戈尔所说,新经济正是一个革命性进程。“浮现中的……”令人联想到冰山,一座正慢慢飘向工业文明的“泰坦尼克”号的冰山!经过近十年的互联网实践和观察,以及亲身遭遇过互网络泡沫的几起几落,我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以互联网经济为主要表现形态的新经济,并不是在传统工业经济中增加了一个新的行业,新经济是为了改造传统经济而生的。
但是,新经济还是一个被广泛误解的话题。被误解的主要原因是,我认为,是对新经济的实践还远远不够。同所有的被广泛误解的事物一样,人们愿意以一种相对轻松的方式来称呼不确知的东西,比如后现代艺术、比如新制度主义、比如新经济。有多个互相关联、但语义却明显不同的词汇,被人们用来指称这个叫做“新经济”的“新东西”——象数字经济、网络经济、知识经济、后现代经济等等。在其后的行文中,笔者可能也会不同角度地混合这些不同词汇,但我还是要认真地指出,这些词汇所传达的信息是不同的,它们可以被广义地理解成新经济的不同部分、或不同表现形式。
然而,令人欣慰的是,如果说十年前,人们在谈论新经济时,更多是憧憬和希望,而今天,已经有不少新经济的产业模式开始进入商业化阶段,虽然还远远不够。商业实践使得新经济的脉胳已经越来越清晰了,虽然对新经济的理论研究还远远落后于实践。(今后的系列文章中,笔者将讨论一些新经济的前沿理论,和新经济的一些商业实验。)
唐·塔斯考特(Don Tapscott)是十多年前被广泛阅读的《数字化经济》一书的作者。十年过去,我们从当今新经济发展实践中,来重新审视、比较、或批评他对于新经济的预见性洞见,更有现实的意义——
唐·塔斯考特在书中替旧经济观点的人向微软公司提出了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新经济中,一个以过去眼光看没什么资本的公司,会造就出举世公认的资产最多的人?——比较尼葛洛庞帝的《数字化生存》和塔斯考特的《数字化经济》,是表达出了一种思想上的同构:《数字化生存》说的是 “原子”和“比特”的比较,而《数字化经济》反复涉及的不外乎是“资本”和“知识”的比较。在生产要素方面,原子就是物质,比特就是信息。物质转为生产资料,就是资本;信息转为生产资料,就是知识。工业社会以资本为中心,信息社会以知识为中心,后者正在逐步取代前者。
塔斯考特指出:“资本确实是一个核心要素,但它是一个正在过时中的要素。15年前,微软真的并没有资本。现在它的市场能力比通用汽车公司和IBM还要大。在新经济中,资本将越来越沦为知识的一个功能。”(有人对此存有异议,“中国的情形与美国不同”云云。我的态度是,在一个大时代,谨小慎微是迂腐的。)塔斯考特把新时代称为网络智慧时代,网络智慧带来新的世界秩序,要求新的经济,对企业和经理人也提出新的生存要求。我在以下的文章中,将围绕经济中心从物质资本向网络智慧的转变,来评价唐·塔斯考特指出的新经济的十二大趋势,同时也是为我后续的新经济系列文章引出一个各部分的导语——
新经济是知识经济:知识取代土地、厂房,成为最重要的资产,这将改变一切评估和管理的测度。信息技术使一个建立在知识基础上的经济成为可能。这不是对旧经济的补充,而是替代,是颠覆。当顾客意见、信息和技术成为产品的组成部分时,产品和服务的知识内容就显著地“进化”了。(人力资本和知识的不可区分,至今还是另一个广泛的误解。)博伊索特走得更远,他认为,信息对资本的替代,就是知识经济对能量经济的替代——知识越增长,能量越节省。(马克斯.博伊索特,1998)
新经济是数字经济: 在旧经济中,信息是模拟信号或物理的(或尼葛洛庞帝喜欢说的“原子”)。在新经济中,信息处于数字形式─比特─之中。当信息通过数字网络变得数字化和可通讯化时,一个充满新的可能性的世界就展现出来。新的数字化应用被创造出来,可以影响商务和人类生活的大多数方面。这一点已经没有多少新意了,不再赘述。
新经济是虚拟经济:当数字化登场,物理的事物能够变成虚拟的─这将改变经济的新陈代谢、组织的类型以及经济行为本身的本质。包括:“虚拟外聘”(Virtual Alien)——人们在一国经济中工作及合作而地理上却位于别的国家;“虚拟办公”——任何地方对于流浪的办公者来说都是工作的地方;“虚拟仓库”——在网上仓库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按顾客行程表送货。例如,虚拟组织的商业实验,已经在价值中国网成为现实。“非虚拟”的经济部门,将成为充满“固定资产”的低附加值部门。
新经济是分子经济:网络的诞生将企业组织分子化(分散化、个体化——从2004年开始的Web2.0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在分子化的组织中,自发自主的知识工作者,通过网络结合在一起,以知识和创意为产品附加价值。个人化将越来越是网络经济的发展方向。当然,从实践意义上看,个人建立网络诚信比企业更难;而企业难的是建立网络知名度。
新经济是网络经济:由于网络从过去的客户端-服务器模式转向基于互联网的P2P模式。当网络带宽增长得足以承担完全的多媒体时,(2006年开始,网络视频成为一个新的“终结者应用”),这种新体制结构的带来的商业机会将梦幻般地增长。新经济的网络形态,今天已经成为人们的常识;但还不是常识的是,网络不仅仅是电脑的网络,更将是人际的网络。
新经济是直接经济:经济活动中的中间物,如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中间人、中间管理、中间企业、中间功能等,将为信息网络事物所取代。各种产业的中间厂商需要攀上“食物链”的高端创造新价值,否则他们就要面对“非中介化”。然而,我们在今天也已经看到,网络又产生出了为网络而网络的新的中介组织。比如域名申请机构、比如搜索引擎等等。
新经济是会聚经济:新经济通过新的媒体将各产业相互结合起来,这种新媒体就是计算、通信和信息存储的数字化会聚。如电脑、电视、手机在功能上的互相融合与替代。我再增加一个新媒体的会聚形态——新媒体不仅仅是“内容为王”,也是人和人的会聚。
新经济是创新经济:创新对企业的重要性远胜过原料和厂房。人的想象力是价值的主要资源。熊彼特认为,创新是企业家的全部。我的体会是,创新不是为创新而创新,创新是被“逼出来”的巨大竞争力。
新经济是合一经济:在旧经济中,生产与消费是分离的。而在新经济中,顾客被卷入实际生产过程,每位顾客将参与创造和发送信息而成为生产者。托夫勒在2007年宣示:要将以往被忽视的、由消费者创造的“另一半的经济”还原给消费者。(见托夫勒《财富的革命》)。这也不是新鲜事了,价值中国网已经在2005年,创造性地同所有博客作者分享50%的网站股票。
新经济是快速经济:在一个以比特为基础的经济中,“速度”成为经济行为和企业成功的关键。新的企业是实时(real-time)企业,新的生产是在线(online)生产。博客网站在2005开始成为时髦。人们“高兴”地认为,“博客成为了草根战胜精英的利器”。我只能对此泼泼冷水——互联网只是加快了草根竞争的速度,精英从来就是草根中成长起来的少数。而且,不少精英利用互联网的能力,也比草根更强。就象大学的升学率提高了,未必是好事,因为就业更难了。
新经济是全球经济: 2006年有点知识的网民都在说《世界是平的》。全球化既是鸡又是蛋,它被新技术驱动,又驱动着新技术,使经济日益全球化。另外,充分利用互联网的跨国企业,在各行业的垄断式增长,已经成为了削弱各国政府影响力的全球化力量。
新经济是无序经济:由于现有法律无法规范新技术带来的新问题, 人们的权力分配、工作和生活都会陷入混乱,有待解决。更为深刻的是,塔斯考特没有谈及,不确定的无序经济有着确定的原因,就是封闭系统的不断增加的、复杂性的“熵值”(混浊学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在Web2.0中,我们为解决无序化的一个尝试,就是将系统开放。
提出问题有时比解决问题更重要,我先提出这些问题,稍后逐步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