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彩之后……
王梦富相貌平平才学浅浅,王家祖辈也是世代无才贫寒,从没有出过什么秀才、当官的、趁嗬的(有钱的)。王梦富父亲一辈子勤勤恳恳挖空心思可惜没有政策机缘也没有实现致富露脸的事,他只好把这王家世代人一生都没有实现的夙愿和期望放在独生儿子身上了,并给他取名叫王梦富,希望他这辈子能真的大富大贵好让王家祖坟冒点潮乎气增增光。只可惜王梦富也是从小不爱学习,大概也是老天爷没有给他那种智慧的头脑。没办法父亲只好托亲友给他找了一个在镇政府门房看门打更跑腿送信的差事,也算是能养家糊口并且近富近贵了!
转眼王梦富在镇政府工作已经十几年了,虽然他工作上也算是勤恳,在政府里也是很圆滑知道见官说好话,也是混得很有人缘。可终究他是个没有文凭的临时工,时刻都有下岗失业的危险,哪能实现什么富贵?所以他父亲到死也没有看到王梦富真富贵的那一天。
其实王梦富也是时刻没有忘记家族和个人梦想,在彩票销售量蓬勃发展的几年里,他似乎也看到了能实现梦想的一条捷径。他也知道在这条捷径上聚集了数千万竟争者,而幸运女神只会垂青于其中的一两个。他也深知对于从没有过什么好运气的他来说这种幸运的可能性更是渺茫,但他想只要常买总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性的。所以他总是每月从严妻给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零花钱里省出四十元去买彩票。有时他也不得不为了这种奢侈的幻想少抽点烟少喝点酒。有些时候,实在没钱买彩票了,但却唯恐错失机缘好运气只好厚脸皮去和镇政府里熟悉的人去借钱买,时间长了倒也因此认识了许多同样有此梦想的彩票迷。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相知相识而走到一起来的,也都知道虽然同是竟争者但是谁的机会也是一样渺茫,于是常常都约定不论是谁有朝一日中了头彩都要有福同享。他们有时间也常在一起研究一下规律和号码,但是王梦富从不相信什么规律,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笨不去浪费那时间和脑筋,又因为他是传达室工作的,多数情况下都是不分日夜有事没事也要坚守岗位,研究出规律来也没有工夫去买,所以每次他都是请常去县城出车的司机张诚代买一张(三组号)并让电脑去自动选号。
张诚二十几岁,中专毕业刚迈入社会,他也人如其名,从现在一般人的角度看很是老实幼稚。因为他家境很好加上他也是彩迷一个,所以王梦富常常请他代买彩票,没钱时也是最常向他借钱买,通常只要告诉他一声就行了,然后等到有钱时一起还他。因为两人都是常常昼夜不分的工作,加上相互羡慕彼此的阅历和福气,他们就逐渐地成为了忘年交的朋友,在夜里没事时也常在一起喝酒唠嗑。
话说这天张诚又要开车去县城,照例王梦富在他出门前告诉他给买一张彩票,钱不必说是以后给。事情过去后市里领导到镇里视察工作来了,两人也都是很忙,五天过去后彩票早开奖了,两人也都不知这期是什么号码中头彩。张诚这天从外面开车回来这才想起王梦富曾经请他代买彩票之事,都星期五了忙下车从口袋里掏出五六张彩票来,因为他家境好每次他都会买上四五十元的。他也没加细看就从中间抽出了一张给了王梦富,王梦富也是权当十元钱无所谓得失了,接过彩票放进了口袋里并掏出钱给了张诚。
星期一早上一上班,张诚就发现人们见到他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并且偷偷地窃窃私语。刚进办公室一位很要好的同事就对他说:“王梦富这期中特等奖五百万了你不知道吗?听说还是你借钱给买的彩票,这小子真他妈不是东西,小人得志见利忘义连你这大恩人都没告诉一声,听说连夜就全家集体失踪不知去向了。”张诚一听头马上大了,大脑里一片空白,都忘记自己是怎么把彩票给王梦富的了,脸色铁青嘴里没说什么心里这个恨自己啊!怎么都没看看问问是什么号码中奖就把特等奖的彩票拱手送给别人了!王梦富实现了美梦全家一定都要乐死了,可能美得十天半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能一家人在哪个大城市里锦衣玉食过天堂般的日子,可能……。他愈想愈觉得心里不对劲,明明该是自己的好运气怎么就平白无故地成了王梦富的了,真的是因为王梦富上辈子积德做了什么好梦?
这时周围的彩票迷们也都闻讯而来了,大家也都是一片骂声,有人说干脆找到他下落后大家一起花钱雇个杀手把这种没良心的人灭了!这时人们都纷纷说出所知的关于他的一些亲友所住的地方,都说他没什么亲戚只有一位在省城的姑姑,他一定去那里落脚安家了。
张诚马上和单位请了假,又专门去李梦富原来住的村子里找人打听了一下他姑姑家大概的单位和地址,他马上就连夜坐上列车去省城了。
张诚在省城打听了两天后终于找到了李梦富的姑姑,她一听说张诚是来找李梦富的也是在吃一惊,说帮他打听一下让他明天再来。
再说李梦富那天接过张诚给的一张三组号码彩票也没在意什么得不得奖,回到家后他想起打个电话查一查这期的中奖号码,对着三组号码一看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其中一组号码正是特等奖500万大奖的号码!知道自己中了头彩以后那心情真是无法言语形容了,他高兴地已经忘记该感谢老天爷、老祖宗,该感谢给自己取了这么好运气名字的父亲、买了这张彩票的张诚了,想的只是祖宗十代也没挣来没见过的那一大垛钞票了。但兴奋之后他又很快冷静下来了:亲戚、邻居、朋友、同事、张诚知道后都会怎么样?他们一定眼红心热嫉妒发恨不断来搔扰,他更怕事情在这贫穷的地方传开后用不了两天就会招来众多杀手和绑票的!
李梦富越想越怕忙让妻子赶紧收拾东西细软,次要不值钱的就都扔掉。他自己晚饭也顾不上吃了,连忙去外面花高价租了一辆货车并雇了几个装车的,几小时后趁着黄昏夜色如逃命般匆匆赶往省城了。看着辛苦操持一生的家就这样在短短几小时就丢掉了,勤俭会过日子的妻子也很伤心,但是想到自己已经在这一瞬间从穷光蛋变成上等富贵人了,真有种一步登天飘飘然的感觉,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到了省城后李梦富这才去找了姑姑并告诉她这天大的喜讯,姑姑也是深感有这样好福气的侄子沾光自豪。第二天姑姑陪着领了付税后的400万奖金,先把320万存了起来,剩余80万先给了姑姑两万当见面礼,然后通过姑姑介绍马上不论价钱先买了一处好楼房,又买了屋里的东西家具电器。李梦富本想再买些高档名牌好好享受一下,可是勤俭惯了的妻子说有钱时要懂得细水长流以防不测和远忧。
李梦富高兴地废寝忘食了三天才安顿好新家,刚想美美地休息一会却见姑姑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说有个叫张诚的来找他来了。李梦富一听先是一惊,马上就明白了,这借钱给买彩票的大恩人总该见一见感谢一下的,至少也该给个十万八万的。生性多疑吝啬的姑姑一听可不愿意听了,心想这侄子中了头彩才给我这唯一的姑姑两万,给一个同事一开口就要给十万八万的,忙说:“不能这么做!给他十万他一定会觉得你是理亏,会更蹬鼻子上脸贪得无厌嫌少的,再说了,等回去和别人一说谁都来要来怎么办?要我说安排他下顿饭店给他买点礼物满对得起他了,彩票只不过是他帮忙代买,又不是他明知中奖特意让给你的,打官司说理咱也不怕!”李梦富一听姑的话也是个理。
第二天早上,张诚刚一来到李梦富姑姑家就见李梦富在笑容可掬地等着他呢。当着别人的面张诚自然也没敢多说什么难听的话,李梦富忙向他解释说不辞而别是担心消息传开后有杀手和绑票的,你这代买彩票的恩人是一定要感谢的。然后众人又推推搡搡地把他拉进一家豪华饭店,虽然张诚很不情愿也是盛情难却,席间他又被众人轮番劝酒。他想和李梦富说说这彩票的事可是没有机会,不一会李梦富就已经醉倒被亲友架走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人。正诧异时李梦富妻子来了,交给他一部最新款的手机和一套名牌西服,说李梦富为了表示对他的感谢特意给他买的礼物,然后又给他了两千元钱,是回家的费用。李梦富妻子讲完话头也不回地忙走了,有些微醉的张诚虽然听了心里满是气恼,可舌头发短嘴不好使哪还有机会骂人?
张诚悻悻地回到单位以后,彩迷们马上纷纷前来询问。张诚气愤地诉说了这趟所行受到的冷遇,众人听了都是一片愤恨的骂声!不知谁说了声:“去告他!我在电视里看到过这种事,彩票应当算你们俩儿人的,缺钱我们都赞助。”人们一听也都是一片支援附和。张诚闻听此言马上也来了兴致,以向众人详细征求了意见,了解一些如何上诉的手续等问题。
很快张诚就写了诉讼书开始和李梦富打上官司了,虽然他家境很好可是为400万打官司诉讼费也是天文数字,没办法只好和亲友彩迷们借了很多。这场大官司也引起了社会大众和各个新闻媒体的关注和追踪报道。
法院收到张诚诉讼书后马上就先冻结了李梦富200万元的帐户。李梦富从收到传票的那天起也有些后怕了,加上又看到各新闻媒体报道中对他的一片谴责声。他忙找了个机会给张诚打了个电话,希望他考虑别花这巨额费用弄得两败俱伤打官司了,如果他现在撤诉他可以考虑给他二十万。张诚却冷冷地说:“现在诉讼费都已经交了,社会和媒体也都在看着呢,一切都晚了。如果你当初给我十万我也会很满足不会和你打这官司的!”现在轮到李梦富后悔了:当初自己不该耳朵软听信吝啬姑姑的话,给他十万也是毛毛雨有多省心。他越想越气忍不住气愤地向姑姑打电话发了一顿火。他姑姑听了却说:“事儿到了这地步怕什么,咱们有钱请得起好律师,就是输了咱们也能上诉,看谁先草包陪不起!”李梦富一听,有理!也只能这样孤注一掷了。
法院开庭几次答辨论述,各自提出证据后很快有了意外的判决结果:李梦富高价请了著名的大律师,因为他提出对方没有证据证明彩票是张诚买的,当初张诚交给李梦富彩票时也没有别人在场看见,所以彩票和奖金全归李梦富所有,所有诉讼费用由张诚承担!
众人、媒体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张诚在法庭上听完审判长宣读完判决书差点当场晕倒,当然有忧的就有喜的,旁边美得李梦富终于又看到了金钱的另一种价值和力量,但是张诚还有权上诉,上诉期内李梦富的200万帐户还要被继续冻结。
回到家以后张诚更愁了,官司输了又欠了外面很多债,再想上诉谁还肯借钱?不上诉认栽这辈子还不憋屈死!又加上家人、朋友、彩迷们的对他的指责和议论,不几天他就抑郁成疾一病不起了。这天他正在家里打点滴,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张诚认识,是镇里有名的包工头王禄,他多年来在北京做建筑很是阔绰富有,而且人际关系广泛黑白两道通吃。王禄问:“彩票官司你还想上诉继续打吗?”张诚苦笑着说:“想打可打不起啊。”王禄笑着说:“我就是专为此事来的,你可不可以和我签一份协议把这彩票官司全权委托给我,等官司打赢了我付给你40万,其他的由我支配。”说完他拿出两张协议书。张诚一听很高兴,真是雪中有人来送炭了,心头的乌云顿时散去了大半。接过协议看了一下马上提笔签上名,并向王禄表示感谢。王禄说:“不必谢,我们也是风险利益共担的。”张诚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打赢官司?王禄神秘地笑笑说暂时得保密。
半月后市中级人民法院接受了王禄的委托上诉,开始重新审理这彩票大案。李梦富还是请的那著名大律师,这次大律师依然说明没有证据证明彩票是二人共有的,还滔滔不绝搬出了关于法律保护个人私有财产不受侵犯和新物权法的有关规定。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王禄从北京请来了五位律师,他们都是全国都很知名的法律专家,从道德、道义、伦理、人情、法律各方面将大律师驳倒,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王禄在法庭上还请来了很重要的证人:县城里彩票销售点的两个工作人员,她们一致证明是张诚去买的彩票,并当场说出张诚的相貌特征。一星期辨论答辩后,中级法院终于做出了权威的审判结果:彩票虽然是李梦富的,但因为是张诚借钱给买的,出于国家福彩事业的公平竟争和公平受益的原则,400万奖金归两人共同拥有,上诉费用由李梦富支付。
这次忧愁欢喜的又倒过来了,两人经过这场漫长近一年的官司也都是心力交瘁,两败俱伤,无心再战了。本来很大的一笔奖金经过两次官司大半都付了诉讼费和高昂的律师费,许多的“渔翁”从这场鹬蚌相争中得利,更多的人在那堆充满诱惑的花纸面前原形毕露,登台表演,或喜或忧或恨或争皆是人性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