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还乡是历史事实,《史记》、《汉书》均有记载。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专门记述了这件事而且是十分热闹的。说,公元前195年7月,刘邦平定了淮南王英布的反叛后,回朝途中经过故乡沛县时停留下来。在沛宫置备酒席,把老朋友和父老子弟都请来一起纵情畅饮。挑选沛中儿童一百二十人,教他们唱歌。酒喝得正痛快时,高祖自己弹击着筑(琴),唱起自己编的歌:“大风刮起来啊云彩飞扬,声威遍海内啊回归故乡,怎能得到猛士啊守卫四方!”让儿童们跟着学唱。高祖起舞,情绪激动,心中感伤,洒下行行热泪。还说:“远游的赤子总是思念着故乡。我虽然建都关中,但是将来死后我的魂魄还会喜欢和思念故乡。”他与沛县的父老兄弟及同宗婶子大娘亲戚朋友天天快活饮酒,尽情欢宴,叙谈往事,取笑作乐。过了十多天要走了,这天,沛县城里全空了,百姓都赶到城西来敬献牛、酒等礼物。高祖又停下来,搭起帐篷,痛饮三天。
元曲中写高祖还乡的也很多,有白朴的《高祖归庄》,有张国宾的《歌大汉高祖还乡》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睢景臣的《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取材于史料却又别出心裁,透过正史去抓表面背后的问题,辛辣地讽刺汉高祖摆谱,可谓独具一格。
睢景臣的《高祖还乡》以一个与刘邦十分熟悉的老农的口吻来做故事的叙述。
汉高祖还乡的通知下来了
听说有个大人物要还乡了,社长挨家挨户地通知。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是什么“车驾”?有的说是什么“銮舆”?这回要回故乡了。都纳闷儿、好奇,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在喧闹的市集里,那个王乡老围个新洗过的头巾拿着个陶托盘,那个赵忙郎穿个新浆过的布衫抱着一个酒葫芦,装模作样充当有钱人,装腔作势真讨厌!
汉高祖的仪仗队进村了
睢景臣是按照元代仪仗队及其规定顺序来写的。即马鼓队、金鼓队、旗队、兵器队、导驾官队伍、皇帝、扈从官、妃嫔。皇帝出巡的时候,装饰华贵的马鼓队和金鼓队与旗队走在前面作先导。旗队过后就是仪仗队中的兵器,接着就是皇帝的车马,车前有八个由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侍御史、翰林学士、黄门侍郎等大官组成的导驾队伍,车上坐着皇帝,一把曲柄黄伞遮盖在皇帝的头上,车后是捧着香案、交椅、水盆、唾盂、净巾等的扈从官,还有随行的妃嫔等。
这盛大的排场在老农的眼里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那二十八宿旗中的月旗是白圆圈里套住一只白兔;日旗是红圆圈里套着一只黑乌鸦(毕月鸟);凤凰旗是画着一只学跳舞的鸡;飞虎旗是画着长翅膀的狗;蟠龙戏珠旗是画着蛇缠在葫芦上。这些旗帜都是乡下人没有看到过的,只是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随意加以解释的。绣在旗上歌颂文治象征祥瑞和神圣的神禽仙兽,都是些农村中常见的兔、鸟、鸡、狗、蛇。
仪仗队中的兵器,有用红漆刷过的叉(戟),有用银色镀过的斧(斧钺),还有镀了金色的甜瓜苦瓜(金瓜锤);枪尖挂着明晃晃的马镫(朝天镫),扇子铺了一层雪白的鹅毛(鹅朱宫扇);还有那几个穿着奇怪的人,手里拿着一些罕见的器仗。这些炫耀武功、显示天威的兵器,只不过是农家常用的叉子、斧头、马镫和常吃的甜瓜、苦瓜。
那车上套的全是马而没有驴。黄色丝绸做的伞把是弯曲的(华盖)。车前站着八个好像判官的人,车后的是随从。还有几个漂亮女子穿着艳装(妃嫔),都是一样的打扮。
汉高祖下车露脸了
那个大汉下车了,众人马上行礼,但他没有看在眼里。见乡亲们跪拜在地,他赶紧用手扶。我猛的抬起头一看,那个我认识的,差点气死我了!“险气破我胸脯。”
原来是你小子
你小子本来姓刘,你老婆姓吕,你们的底细我能从脚数到头。你以前是个小亭长,成天好喝酒。你曾在咱庄的东头住,和我一起割草喂牛、扶锄耕地。春天你摘了我的桑叶,冬天你借了我的米,我都不知有多少了。趁着换田契你强迫称了我三十斤麻,还酒债时还偷着少给我几斛豆。这都是明摆的,清清楚楚地写在账簿上,现成的借条字据文书还放着。少我的钱在你的官差内赶紧还,欠我的粮食在你的粮税里快给我扣。好你个刘三,谁上来把你揪撮住问一下,你凭什么改了姓、换了名,要叫那汉高祖?
《史记·高祖本纪》中说刘邦“常常到王媪、武负那里去赊酒喝,喝醉了躺倒就睡,武负、王媪看到他身上常有龙出现,觉得这个人很奇怪。高祖每次去买酒,留在店中畅饮,买酒的人就会增加,售出去的酒达到平常的几倍。等到看见了有龙出现的怪现象,到了年终,这两家就把记帐的简札折断,不再向高祖讨帐。” 看来,睢景臣虚构的这个老农不是司马迁说得实际上的王媪、武负。
刘邦的确不是龙种,
借用一个曾经与刘邦有过瓜葛的老农的口吻,辛辣幽默地勾画刘邦衣锦还乡的场面,揭露刘邦发迹以前的无赖行径,表现了作者对皇帝的蔑视。这套套曲把刘邦这个皇帝典型化了,作者鄙视的不止是历史上的刘邦,其现实意义就是人民群众对原本就是底层草根的人物,一经发迹就摆谱蜕变行径的蔑视和斥责。
你注意看一下,你身边的这样的人不会少,尽管他还远不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