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思自由民主,创新政治文明
——致政治学人公开信
请允许我们从“历史的终结”谈起!
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东欧剧变和前苏联解体,国际上兴起“历史终结论”,认为西方的自由民主意味着“人类意识形态进步的终点”与“人类统治的最后形态”,人类历史的演进已经谢幕!位于美国国务院思想库的弗兰西斯·福山推出深度思想专著《历史的终结》,一时名噪天下。
历史真的已经终结?现实胜于雄辩,已经发生的或正在发生的作出了强有力的回答:地区冲突不断,民族和宗教冲突加剧,恐怖主义尤为恶化,全球军费一路攀升,“大自然的报复”也接二连三,总体形势就像英国伦敦经济学院院长安东尼·吉登斯的一本书名——“失控的世界”。
大部分人难以接受人类文明可能完蛋的告诫,认为这不过是耸人听闻,咱们吃香穿光,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嘛!少部分人或许半信半疑,在他们看来,人类对大自然的败坏的确太严重,大自然的报复迟早要来。
只有极少数人觉得人类文明的确出了问题,乃至有可能完蛋。但即便是这极少数人,也难以把人类文明有可能完蛋与西式自由民主联系在一起,他们会认为西式自由民主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其他方面,比如没有注重环境保护,自由民主怎么会有问题呢?这是人类的永恒追求和普世价值啊!
还是请允许我们从“历史的终结”谈起!
福
我们简单解释一下“承认斗争”。作为一个概念,“承认斗争”与政治学一样古老,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就提出人的灵魂中有一种成分叫“气魄”(Thymos),所谓气魄即人希望他人承认的性向。但“承认斗争”作为一个明确的概念,可能得归功于黑格尔。在黑格尔看来,人和动物一样,有肉体的欲望,需要吃喝住穿;人和动物不一样,有尊严的情感,需要他人“承认”。正是要追求对方的承认,两个历史起点上的人走到一起并决斗,人类历史开始了,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也就是承认斗争的展开。
“历史的终结”是什么呢?既然为承认而斗争是历史的原动力,如果在一个社会形态下,人的承认愿望得到普遍而交互的满足,那这样的社会就足以构成历史的终结。这就是黑格尔的看法,显而易见,“历史的终结”其实一点也不新鲜,福山不过是更明确地重申自由民主社会构成历史的终结而已。
坦白地说,我们高度赞同“承认”的概念,高度赞同“承认斗争”的概念,高度赞同为承认而斗争是历史原动力的理念,高度赞同以承认的满足来论证历史的终结的思路,但我们绝对不能赞同自由民主社会构成历史的终结的结论!
无论是黑格尔,还是福山,抑或是柯杰夫,他们在以承认的满足来论证历史的终结时,都不约而同地认为两个历史起点上的人所展开的承认斗争是一场血腥之战。我们不反对承认斗争中会出现以力服人的情况,但我们认为以力服人只是承认斗争中的一个阶段,人皆有自利之心,人不会如此不经济地以力服人来求得别人的承认。
我们不想在这里系统地清算黑格尔主义的承认斗争,我们只想在这里展示承认斗争的另一种可能。一旦我们充分展示承认斗争的另一种可能,黑格尔主义的承认斗争,乃至西方思想上的种种承认的思想,就不攻自破矣!
请原谅我们把“承认”诙谐地改称“注目礼”,这可能有点不正经,但或许能为我们的思考增添一些趣味,总体上应该说无伤大雅。另一方面,“注目礼”也能够更准确并更形象地描述“承认”所要表达的意思,比方说,要获得别人的“承认”,首先要引别人“注目”,但“注目”并不一定就是“注目礼”,因为“注”过去的“目”中不一定就是“礼”,是不是觉得非常方便和直观?如果使用“承认”来描述这一层意思,会显得费劲得多。
除了表达黑格尔的“承认”的涵义之外,我们更强调“注目礼”是人之所以为社会人的根本原因和惟一原因,即是说,要是人没有注目礼这样一种需要或者说欲望,人就不会是社会人,就无所谓人类社会和历史。黑格尔的“承认”存在这方面的涵义,但不是非常明确和突出。
一旦我们把注目礼明确下来,就可以展开历史的进程,首先就是“注目礼争夺战”——相当于黑格尔的“承认斗争”。这里的道理非常简单:“我”需要别人向“我”注目致礼,可别人不是什么“孙子”,也是“我”,于是乎,两“我”相撞,注目礼争夺战不可避免!
接下来当然就是注目礼争夺战怎么打的问题,“我”首先想到的可能就是大打出手,使用暴力征服别人,那别人亦可以“我”之道还“我”身,这就是以暴易暴,冤冤相报,于是我们第二级推演:暴力无效用。即是说,以力服人不能服人。
遗憾的是,“密纳发的猫头鹰”停留在以力服人了,黑格尔把注目礼争夺战当成了天定的血腥之战,并进一步对血腥之战的发展深入分析。我们也有类似的分析,但仅只是注目礼争夺战中一个可能的小环节,注目礼争夺战还存在其他的种种可能,乃至最后能够打出爱——“我”真的爱你。
请原谅我们不在这里详细地展示注目礼争夺战的过程,这是《天下事——中华文明的经济学证明》的任务。总而言之,从注目礼出发,不像黑格尔主义者就推出一个血腥之战,我们的推演至少有十一个基本定理:
第02级推演:暴力无效用!
第03级推演:养人方能服人!
第04级推演:人生的终极意义是征服自己!
第05级推演:社会舞台,文化游戏!
第06级推演:不在一条直线上的三方确定一个均衡!
第07级推演:无私实现自我!
第08级推演:领导人是持续均衡的保证!
第09级推演:窝是暴力的边界!
第10级推演:产权模糊(组织化)导致“宏观窝里斗”!
第11级推演:道法自然!
这十一个基本定理能够演绎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乃至人类历史的方方面面,乃至推演人类文明的未来发展。也正是在对注目礼的演绎中,我们发现:西式自由民主根本不足以构成历史的终结,它谈不上作为真正的民主,也谈不上作为真正的自由,更谈不上使承认的愿望得以充分满足,本质上,西式自由民主与人性人情人心背道而驰,完全属于它的对立面——专制秩序!用经济学的话语讲,西式自由民主是注目礼争夺战的计划秩序。
对这一点,西方的大思想家们并非一无所知,或多或少也有所洞察,比方说哈耶克。哈耶克一方面为西式自由民主喝彩叫好,并作出“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的理论阐述;一方面又为西式自由民主隐约担忧,因为他看到在所谓的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下,人越来越支离,也愈来愈物化,人人都成为社会大机器上的一颗小小螺丝钉。这里面的原因正在于,西式自由民主本质上属于注目礼争夺战的计划秩序,我们通常所谓市场秩序,并不是注目礼争夺战的市场秩序,而只是经济竞争的市场秩序。
那什么是真正的自由民主呢?我们对注目礼的推演表明,自由民主的真谛是在于依附性的解除——作为第四级推演的“人生的终极意义是在于征服自己”论的就是这个。道理其实非常简单,人如果还对人存在依附性,谈什么民主?说什么自由?“我”念兹在兹的就是别人对“我”的注目礼,“我”斤斤计较的就是别人对“我”注目礼,整个生活在别人的眼光当中,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担当自由民主呢?真正的自由民主是对注目礼或者说社会人的超越,本质上是个人格修养的问题!西方世界搞了几百年甚至可以说几千年的自由民主研究,始终不得自由民主的真谛,耻辱啊!
那什么是真正的历史终结呢?简单地说,所谓历史的终结,就是注目礼争夺战的均衡。以最简单的一对一注目礼争夺战为例,“我”需要别人的注目礼,别人也需要“我”的注目礼,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惟有“我”超越注目礼,不以别人的注目礼为转移,乃至慷慨向别人注目致礼,注目礼争夺战才可能走向均衡。历史的终结问题与自由民主问题实质上是一个问题,都依赖于人对注目礼的超越。
西式自由民主的毛病正在于此,不讲超越,不讲带领,只讲制衡,属于简单的力量制衡技术。任何一个组织,微至二人组合,小至家庭,中到企业,大到国家,要保持旺盛的生命力,都必须要有超越者或带领人。道理非常简单,我们平时通常也谈到,君子与君子在一起必定是和谐的局面,小人与君子在一起能够是和谐的局面,小人与小人在一起必定是争斗的局面。有关人的一切东西,人的因素永远都是第一的。
真正有生命力的政治文明,可能得是制衡与超越(带领)的统一。我们对注目礼的推演正表明这一点:第六级推演——不在一条直线上的三方确定一个均衡!说的是人必须要有制衡,带有强烈的法治色彩和西方印记,可以认为西方所讲的三权分力就是从这一点推演来的。第八级推演——领导人是持续均衡的保证!说的是秩序本质是人治的,人群不能没有带领人,带着强烈的德治色彩和中华印记,可以把儒家所谓的君子就定义为能实现持续均衡的人。
中国正面临创新政治文明的紧迫局面,全球也面临创新政治文明的急迫局面。究竟怎么样创新政治文明?我们可以想出无数的办法,提出无数的方案,但可能万变不离其宗,这个宗就是制衡与超越(带领)的统一!据有关报道,高度关注中国政治改革的任
请允许我们再回到“历史的终结”的话题!
在人类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我们其实已经观察到终结的历史,这就是中华文明。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在《风俗论》中写道:“如果要问,中国既然不间断地致力于各种技艺和科学已有如此遥远的历史,为什么进步却微乎其微?”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也提出了类似的问题,在斯密看来,至少马可·波罗游历中华后的五百年中,中华历史是在原地一二一。黑格尔也曾提出,中国“静止着,保持了一种自然的草木的生存一直到现在”!
这是怎么回事呢?黑格尔三下五除二,从欧洲中心出发,把中华人排除在所谓的“世界民族”之外,中华人压根儿不是“历史的民族”。黑格尔差矣,中华人的确不是“历史的民族”,但并不是什么世界民族——其实是欧洲民族——把中华排除在历史之外,而是中华已然历史!这并非口出狂言,时下正红得发紫的博弈论提供了最强大的支持。
请允许我们在这里用博弈论为中华文明作一个论证!
判断文明优劣的标准在哪里?难道不是时间和历史的考验!不管一种文明的内部具体如何,封建主义也好,资本主义也好,专制也好,民主也好,科学也好,愚昧也好,有宗教也好,无信仰也好,黑人种也好,白人种也好,大陆型也好,海洋型也好,内省文化也好,外向文化也好,窝里斗也好,不窝里斗也好,其他种种也好,我们完全可以对这一些纷争置之不理,但我们都可以肯定,该一文明的总格局是人与人的博弈——只要是人的文明,任一文明的总格局都是人与人的博弈;这一总格局与任何其他因素无关,惟一只与人性人心人情紧密相关。
如果我们从外部看到某一文明长时间大体稳定,甚至一直处于大体稳定的状态,那我们应该可以肯定,该一文明内部格局已经达到博弈均衡,要不然,它不可能老是大体稳定!对这样的文明,我们应该表示尊重!而如果这样的文明不属于小文明——小文明可能会存在特殊性——而是巨型文明,甚至是超巨型文明,那我们更应该表示尊重!
中华文明就正是这样的文明,一者五千年绵延不绝,大体一直稳定;一者超巨型,人口和面积都是超巨型的——所以我们绝对应该尊重中华文明!如今时兴谈历史的终结,我们就觉得,中华文明可能正意味着历史的终结!
俱往矣!在某种程度上,在所谓“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的“扩展”下,中华文明已经作古,那我们现在是处于历史的哪一阶段呢?
——今夕何夕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