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十年》连载217


  长篇新写实小说:非常十年(217)

  林正德著:《非常十年》(连载217)

  《非常十年》第二十六章(12)

  听罢几个女同学对黄秋菊遭遇的大致叙述,我被震撼了,神经索就像被人家弹六弦琴一样重重地拨了几下,我发出一番感慨说:“嗨,万万没有想到黄秋菊竟出了这等事情,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压根儿也没想到秋菊居然会跟野草这小子相好,若是我知道这件事的话,肯定会去制止她的,可惜,这一些都是马后炮,生米已经煮成了饭——来不及了。”

  “就是,我们也都不知道,那个野草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他是这样一个下流胚。”黄明芳愤慨地道。

  “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要看一个人没那么容易,若是野草不出这件丑事,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竟是这样一个人。”谢凡绢也说。

  “我看秋菊也犯傻了,太容易受骗上当了,那个野草一看上去就是一个油头滑脑的家伙,她怎么会看上他呢?若换我的话,肯定不会上当的。”徐雪真不以为然地道。

  “男女之间感情的问题是十分复杂的,就像高分子化合物一般的复杂,年轻人有时候没处理好这个问题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秋菊完全没有必要为此而走上绝路,想不通就不好了。我是个男的,不便对她谈这些,你们几个人应该多开导开导她,人生的道路是漫长的,生活的天地是广阔的,不要老是往死胡同里钻,为失恋而去寻死是一钱不值的。”我又开口说。

  “秋菊主要是因为觉得也没有脸见人了,所以,她才想跳闽江,女孩子家呗,脸皮薄,不像你们男的皮厚三尺,她也是没法子的……现在她表哥要把她带到东北去,走得远远的也好,到了大兴安岭,她就没有那么多的痛苦与烦恼了。”林玉华也道。

  “你们几个最好再去看看她,同她好好谈谈,给她打打气,提高她对生活和未来的信念,把我们新革会同学对她的关心带给她,‘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论大兴安岭的路程多么遥远,我们的心都是贴近的,友谊是长存的。”我又打开话匣子说。

  谁料到第二天,黄明芳、林玉华几个女同学又去找黄秋菊时,却扑了个空,她已经同她表哥一起乘上了火车,奔赴遥远的东北大兴安岭,在那陌生的荒凉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她呢?她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我的思想如同一艘帆船在烟波浩淼的大海里飘荡着,任其漫游着,任其飘向何方。

  本来,我以为自己对于男女之间的问题是敏感的,可是,这一次对于黄秋菊和野草的事情却一直毫无察觉。大概,因为黄秋菊为人随便,大大咧咧的,也就看不出她跟野草特别好,而野草这人是个轻浮的花花公子,他同好几个女孩子都黏黏糊糊的,一天到晚总是嘻嘻哈哈的样子,况且,一个是八·二九的,一个是海防兵,彼此观点是对立的,所以,我也被派性迷惑了眼睛,看不出也想不到黄秋菊居然会同野草相好,更万万也没料到,黄秋菊竟会陷得那么深,以致于难以自拔。倘若我早先有所觉察的话,我一定会对她进行劝说制止的,她对于我还是比较尊重的,我的话或许她会听得进去,也不致于干这桩大蠢事。

  我只是在7月22日下午,我们一行人前往军区总院探望谭梅时,她坐在我的车架后面,不着边际地说了几句她太天真了,对生活、对人想得太好了之类的话,我感到她说这些话有些奇怪,不过,也未多加细想。谁会想到过了几天之后,她差一点儿就要投闽江自尽了,幸亏她姐姐等人及时赶到加以阻拦,不然的话,她已经见海龙王去了。

  如今,黄秋菊生离死别般地远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还能够再见面,也许,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她的面——就跟永别差不多,但是,她那甜蜜蜜的音容笑貌,胖墩墩的肉体,火样的热情、开朗的性格,将永远镌刻在我们新革会同学的脑海里。我不由地想起了以前在古岭农场劳动时,她被阮雪娥老师捉弄,竟冒冒失失地向我索取胶布一事,至今我依然记忆犹新。她这个人太单纯了一点,容易受骗上当,但愿通过这次沉重的教训,能够吃一亏,长一智,“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我们无法知道在那遥远的东北大兴安岭的大森林里,是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你,但是,我们在衷心地祝福你,黄秋菊,真诚地希望你将获得幸福,有一个美满的和谐的家庭,在异乡的土地上能够生活得愉快,能够尝到人生的乐趣。如果能够这样的话,我们新革会的同学们将打心眼儿替你高兴,我们是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无论在我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无论时间将年复一年地流逝,但是,友谊是地久天长的,我们在峥嵘岁月中结下的友谊将永远铭刻在我们的心中,直至我们肉体消亡。

  8月8日,是《十六条》发表一周年纪念日,八·二九联司、省机联司等组织分别在人民大厦和北门体院召开庆祝晚会。

  那天晚上,省机联司体院66829等组织战士在北门开完联欢晚会后归来途中,在火车站附近,与革造会一伙人遭遇上了,省革造会医学院东方红30多人把一辆抢来的公共汽车拦在路中间,据说他们是执行革造会的通令,检查所有来往车辆。

  10点半左右,省机联司的那辆中吉普车通过那里时,他们也要强行检查,遭到66829的拒绝,双方发生了冲突。头戴藤帽的革造会狂徒们用棍子、石头袭击66829乘坐的汽车,驾驶室的玻璃被打破,驾驶员的脸、手和胸部都被石头砸得鲜血淋淋,坐在车旁的两名战士也被铁棍打伤了。

  那个66829的驾驶员忍着伤痛加大油门,硬从重围中冲了出来,那辆公共汽车也紧跟不舍地追击在后面,直至66829的那辆中吉普车拐进人民大厦里去,他们才掉转车头,开到华侨塑料厂以北停下来。

  省体工大队的运动员们大部分都是属于66829的,他们一个个血气方刚、膂力过人,其中有好几个人还是全国纪录的保持者,譬如举重运动员杨春森(绰号叫“傻乎乎”)就曾经多次打破75、82.5、90、100公斤级抓举、挺举和总成绩全国纪录,每次比赛,据说他总要等到其他运动员都举不动了,被淘汰时,他才摇摇晃晃地上台第一次试举,连年获得全国冠军,他单手可以把一个人举起来,就好像老鹰攫小鸡一样不费吹灰之力,足可以与历史上的那个身长八尺、悍目重瞳、力能扛鼎、气可拔山的项羽相媲美。这些熊腰虎背的运动员们当然是不会容忍他们的人被白白挨打的,当他们把伤员送到大厦后,连同八·二九的20多名学生一道又乘车赶往现场。

  于是,两派就发生了武斗,那些66829的运动员个个英勇善战,所向披靡,“犹如是毒龙出海,浑似那恶虎离山”。那些医学院的大学生们怎是他们的对手,未交锋几个回合,便抵挡不住,如同惊弓之鸟,抱头鼠窜。医学院东方红的人退到了火车站,在火车站旅社他们一派人的配合下,他们占据了火车站旅社四楼,双方继续展开白刃战。

  当晚,大厦里的八·二九联司将被袭受伤人员送往医院,途中又遭到了革造会一派人的拦截袭击。

  后来,革造会派出了工联总头头翁大魁等九位大小头目乘着一辆吉普车赶往火车站现场了解情况。俗话说,“冤家路儿窄”。他们在途中恰巧又与从火车站返回的66829和八·二九的人遭遇上了,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些革造会头头乃是吃软怕硬的,他们也害怕体院的金刚们,便猛踩油门企图冲过去,由于他们车子人员超载,再加上心慌意乱、操之过急,结果,他们自己竟翻了车,这下子翁大魁等六位头头被逮住了,其余三人逃脱,这一“八·八事件”就是“八·九事件”的前奏曲。

  由于革造会翁大魁等6个头目被抓,他们便大动干戈,从9日凌晨开始,就对华侨大厦进行了包围,他们用石头砸大门,还扔了两颗土炸弹。

  清晨,革造会占领了大厦四周的民房及楼房,革造会的宣传车大造舆论,号召革造会战士拿起武器,文攻武卫,坚决镇压叭儿狗铁军联动,完全、彻底、干净地消灭叭儿狗铁军云云。7点20分,他们发出“最后通牒”,要八·二九立即释放工联总头头,交出打人凶手及幕后策划者,向全市人民作深刻检查和撤出华侨大厦,否则就要采取强烈的革命行动,坚决彻底干净地消灭八·二九铁军联动。

  接着,革造会方面加紧调兵遣将,封锁了五一路至大厦路口。7点半左右,住在大厦里面的旅客撤离了大厦,旅客们前脚刚走,他们便立即扔进了八颗土制手榴弹,大规模的武斗打响了。

  革造会成立了“八·九行动指挥部”,由原子兵团、红九·二、氢弹部队、九·一五兵团等打头阵,又是扔土制手榴弹,又是用玻璃瓶、灭火机和水龙头喷射硫酸、盐酸等。当他们扔一颗手榴弹时,不慎在他们的地盘内炸开了,他们自己人吓坏了自己人,还以为是八·二九扔了手榴弹。

  上午10点左右,老区的代表作为第三者来到大厦,要求双方停止攻击,派代表谈判。八·二九方面表示坚决支持,立即停止还击,并提出双方互放被抓人员,立即停止对八·二九方面的围剿。而革造会一方则提出:先无条件释放我方被无理绑架人员,然后我们撤退,其他事宜再进行谈判。八方要求革造会先后撤二百米,然后才放人,而革方拒绝了这一要求,于是,谈判破裂了。

  下午,革造会又调来上千之众占领了大厦周围的民房,不断地向八方发起攻击,但却攻不进大厦里去,双方处于胶着状态。

  我晚上一个人又骑车赶到现场进行实地观战。八点左右,我来到了五一路口,那里的道路被革造会方面堵住了,行人不让通过,革造会包围了大厦,但战事并不激烈,双方主要通过高音喇叭进行宣传战,我在那一带待了一阵子,看到也没有什么多大的看头,便骑车回家去。

  8月10日凌晨,周总理、陈伯达对F市人民大厦武斗问题的三点指示下达了,全文是:

  双方派代表搞出一个协议来。

  一、把武斗停止下来,不搞武斗。人民内部矛盾只能按主席思想解决,武斗不利于革命、不利于生产,使国家财产遭受损失,不要搞武斗。

  二、不要调动农民进城搞武斗,不管任何一方,任何理由,调动农民进城都是错误的。

  三、不要夺解放军武器,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毛主席亲自缔造的、林副主席领导的。尤其是M省是前线,M省前线解放军更直接担负保卫国防的任务,如果在这方面犯错误,就会给敌人有机可乘。

  引起严重的注意,双方达成协议,现在集中点在华侨(人民)大厦问题,当务之急,达成协议,双方能作出努力,首先消除武斗的气氛。

  尽管中央的指示下达了,但是,人民大厦的战事却反而更加剧烈了,战斗在不断升级着。10日凌晨,革造会凭借着他们的优势兵力,发起更大规模的进攻,他们占领了同大厦毗连的统战部、侨委大楼,打开仓库,把救济难侨的棉衣和公家贵重物品全洗劫一空。

  八方几次试图重新夺回侨委大楼,因对方火力太猛,无法攻下,他们被迫撤出第一线的花园草地,退守到大厦里去。

  中午时分,革造会占领了大厦的一、二层楼,他们把聚停在二层楼和大厦各处的成百辆自行车抢走了,还纵火烧汽车库未得逞,十几辆汽车被毁坏了,车内的半导体收音机也盗走。此外,他们还绑架并殴打了在现场观看的十几名解放军战士。

  下午和晚上,革造会还使用小口径步枪打伤八方多人,他们并在侨委大楼上架起一挺机枪。18点55分,革造会发出“最后通牒”,限令八方在一分钟之内回答他们所提出的条件,否则就要采取强硬的暴烈行动。

  11日凌晨1时,M省两派代表在京达成第一个协议:“根据周总理、陈伯达同志指示,我们双方在北京达成第一个协议:双方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立即停止武斗,立即释放全部互抓的人员。必须在八月十一日中午十二时以前释放完毕。望我们立即立即执行。其他问题在继续协商中。”

  凌晨4点22分,七·二0反迫害指挥部广播了周总理和陈伯达的指示,并发表严正声明,表示坚决拥护中央首长的指示,严正要求省革造会立即停止射击,撤走围剿大厦的全部人员,然后双方商谈有关释放俘虏的问题。

  4点50分,八·九行动指挥部也广播北京来电,并发表声明,要八·二九必须先释放其被绑人员,然后撤出大厦。同时,还对其所属组织下令说,在指挥部未下令前,一切人员必须密切注意叭儿狗的行动,坚守岗位,警惕谭王八的垂死挣扎。

  5点10分,八方释放了翁大魁等两名俘虏,由于二、三层楼梯完全堵住了,八方被围在三楼以上,下不来,便用箩筐把这两人从楼上吊下去,就好像古代围攻城堡时,也是用箩筐将人从城墙上吊上吊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