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鲁迅最丧心病狂的攻击
2022-01-21
苏雪林：《我论鲁迅》，台北传纪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
鲁迅一生骂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骂过。鲁迅与文人之间的“相骂”，更准确说是打笔仗。苏雪林骂鲁迅，才是真正的骂，是泼妇骂街的那种骂。
苏雪林（1897—1999），安徽人氏，现代作家。曾经在北平女子师范大学旁听中文，后又到法国留学，回国后在安徽大学等校任教，在武汉大学任职时间最长，凡一十八年。后辗转台湾，香港，从事教学和创作。
苏雪林作为作家的名气不是很大，她半生专门咒骂鲁迅，却是赢得很广的恶名。鲁迅生前，与苏雪林有过两面之缘，那时候苏雪林对鲁迅是崇敬的，对他的作品有很高的评价。不知何故，鲁迅先生去世之后，苏雪林露出邪恶且猖狂的面容，对先生大肆侮辱，放肆攻击，不仅是泼妇，而且像狂犬。1966年，苏雪林将她三十来年写的诅咒和攻击鲁迅的文章聚集出版，这就是《我论鲁迅》一书。
苏雪林的这本书其实是个“骂人集”。之前读的关于鲁迅的书籍，绝大多数是颂扬鲁迅的文字，大多是重复了千遍的空话废话口水话。现在看到这诅咒的文字，而且包含着近乎疯狂的恶意，觉得很是新鲜。我前些日子也读过一点对鲁迅缺乏尊重的文字，那就是葛红兵的那一篇，当时很气愤，很不屑。现在读苏雪林的泼妇骂街倒没有那么义愤填膺，可能是因为这是预料之中的缘故吧。
这本书很不好读。台湾版本的，繁体字，还是竖排的，又是盗版，印刷不好，字太小，不清晰，很伤眼睛。
苏雪林这本书中的污言秽语，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下面这三句话是最有名的——
“鲁迅的人格，是渺小，渺小，第三个渺小；鲁迅的性情，是凶恶，凶恶，第三个凶恶；鲁迅的行为，是卑劣，卑劣，第三个卑劣。”
她给鲁迅扣上了种种帽子——
“文妖”、“土匪大师”、“青皮学者”、“绍兴师爷”、“性迫害狂”、“财迷”、“火老鸦”、“黑炭团”、“剽悍的狗”、“大流氓”、“暴君”、“疯老头”、“老毒蛇”、“尖酸刻薄的刀笔”、“小人之犬”、“一包粪土”、“开山堂抢码头的流氓首领”……
恶意描写鲁迅的性情是——
“阴贼、刻薄、气量偏狭、多疑善妒、复仇心坚韧强烈、领袖欲旺盛。”
“鲁迅禀性本来凶横乖戾，又癖好阿谀。未加左翼之前便不许人们对他有半句不敬，否则他便一条烂死蛇般缠住你永不放松。”
“是个连起码的人的资格都够不着的脚色。”
“鲁迅这条老毒蛇，腔子里充满着毒液。”
“阴暗空虚”，“乖张可怕”，“最爱放赖”，“一钱如命”，“睚眦必报”，“含血喷人”，“色厉内荏”，“无廉无耻”……
我看苏雪林这些文字，想象着菜场里跳脚骂街的泼妇，不禁好笑。
苏雪林骂鲁迅的文字，集中在三篇文章中。一是1966年的《鲁迅传论》，从品行、学术、文学三方面，贬低鲁迅的成就，谴责鲁迅的品性，诅咒鲁迅的影响。另外两篇是写给蔡元培和胡适的信。给蔡元培的信，奉劝蔡元培利用其社会影响，阻止对鲁迅的宣传。这封信写于1936年鲁迅刚刚去世之后，应该是苏雪林最早的“反鲁”文章。这封信中已经有很多很难听的话了，已经显示出泼妇骂街的特点。这封信可能蔡先生没有收到，没有回应。苏雪林于是又给胡适写信。
苏雪林给胡适的信，先是对胡适主编的一个刊物的编辑提出改进的建议，希望朝激进的方面作些努力，对左翼文学展开批判，接着又大骂鲁迅。还附上给蔡元培的信。胡适没有接受苏雪林的建议，还温和地批评了苏雪林对鲁迅的评价——“诚玷辱士林之衣冠败类，二十四史儒林传所无之奸恶小人”。胡适批评说，“此是旧文字的恶腔调”。胡适主张，“凡论一人，总须持平。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胡适还高度评价了鲁迅的小说史研究，对鲁迅的小说创作的成就也是肯定的。胡适还说，苏雪林还在讲鲁迅抄袭日本学者的研究，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还说陈西滢不应该亲信“一个小人某某某”之言，还说最好陈西滢就此事写个文字，为鲁迅洗刷一下子。这个某某某，就是与周氏兄弟私交很好却又喜欢到处传话播弄是非的作家张凤举。
胡适给苏雪林回信的内容让我感动。胡适与鲁迅曾经是统一战线的战友，后来他们因立场不同而分道扬镳。鲁迅还曾经写文章攻击胡适，但胡适从未回应。有人问胡适为什么从来不回怼鲁迅，胡适说，鲁迅其实与我们是一路的人。“一路的人”，就是自由主义者的意思吧。这次，苏雪林又恶意地挑拨，胡适还是没有说鲁迅一句坏话。胡适真乃坦坦荡荡的谦谦君子，令人敬佩。
苏雪林对鲁迅的态度，是那样变态的憎恶，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为什么会这样呢？有人说因为鲁迅生前瞧不起苏雪林，对她可能有过傲慢的举动。不过更有可能的是政治立场问题。苏雪林似乎是“热爱”国民党的，对共产党就怀有仇恨。据说苏雪林在法国从事研究期间，生活无着，幸有王世杰的帮助，从蒋介石那里得到五千万的资助。因为鲁迅是亲苏亲共的，而且被共产党封为“圣人”，这样苏雪林就将对共产党的仇恨转移到鲁迅头上。鲁迅生前苏雪林不敢骂，大概是料到自己骂不过鲁迅。鲁迅死了，苏雪林可以逞一下威风了。
要说骂人，鲁迅是很厉害，不过我却觉得没什么好夸耀的。很著名的骂战是他与陈西滢相骂。大多是个人之间的恩怨，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却持续骂了七年。用今天的话说，如此占用“公共资源”，实在是不应该。鲁迅学问深广，文笔辛辣而干练，骂人确实很有一套。苏雪林的骂人，完全是泼妇骂街，谈不上一点艺术。只是罗列一堆尖刻而毒辣的词汇，捏造事实，胡言乱语。而且政治倾向太明显，没有一点风度，没有一点知识女性的风采，实属低劣。
除了以上三文，还有十三篇骂鲁迅的小品文，有模仿鲁迅的文风骂鲁迅的，有借时评骂鲁迅的。不过这些文字的骂人水平都没有超过前面说的那三篇。
最后一篇文字《学潮篇》，讲到苏雪林在武汉大学期间的一段经历。
苏雪林曾经在武汉大学工作，与陈西滢同事过。抗战之前和之后都在武汉，战时学校曾经搬迁到乐山。1947年，全国各地爆发大规模的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的学生运动。武汉地区学生运动的中心在武汉大学。这一年6月1日，反动政府动用二千军警进入武汉大学，打死学生三人，抓捕师生二十多人，这就是著名的“六一惨案”。苏雪林也上了反动派的黑名单，差点被抓捕。
苏雪林的这篇文章，对迫害学生的反动政府和军警未加谴责，却将祸首推到左派职业学生头上。苏雪林所谓的“职业学生”，据说是一些学生油子，属于共产党地下组织所领导；他们长期不毕业，留在大学里搞学生运动，搞学潮；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宣传鼓动，办壁报，印传单，搞游行，搞罢课。出于政治目的，苏雪林虽然本人受到迫害，却将惨案的发生嫁祸于进步学生，实在是利令智昏，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