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第一学期一开始,王昭武的抑郁症经过在暑假家里的调整,已经完全好多了。假期里在老家,他空余的时间开始写文章,把自己过去所焦虑的,所在乎的统统都写出来,一个个的分析,一个个的画圈,他渐渐的走出了郁郁症的阴影。特别是当他读到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看到那句“不要哭泣,不要流泪,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而那逝去的终将成为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他终于为自己以前中学时代荒废学业的行为彻底的释怀了,不再一味的内疚和自责;而对于自己上大学后所就读大学的好坏,班干部选举的失利,以及与奖学金失之交臂等等一切有关名利的困惑,自己在心里慢慢的都想明白想通了。这些“往昔的失意”在他的笔下和内心都变成了“浮云”。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当下的生活现状,也有了新的努力方向。而且他还把自己内心的这些感受写成文章,并以《大二情结》为题,在学校主办的《校园生活》期刊上发表了。
心态调整好了,他的大学生活也开始变的丰富多彩了。王昭武和王峰还有另一个好朋友李立,他们三个人一起做起了向刚入学的新生推销“随身听”单放机、随身电源等小生意。三个人一起去西京康复路电子批发市场批发了一批“随身听”单放机和电源,计划卖给前来报道的大一新生。王昭武喜欢“单兵作战”,他自己一次批发了六台“金业牌”单放机和随身电源,王峰和李立批发的是电源插座和随身听蓄电池。王昭武自己在新生报名的第一天,就跑遍了学校300多个新生的宿舍,去每一栋楼,每一层新生宿舍挨个上门推销。
敲门进了新生宿舍之后,王昭武的话术很简单:因为学校专升本成功了,他给这一届本科生们说大学四年要顺利毕业,英语四级考试通过很关键。而要通过英语四级考试,听力是最为关键的环节。该怎么办,买“随身听”单放机从大一开始坚持培养英语听力。学校外面的电子市场有商铺租金成本,咱们大学生批发这几台“随身听”主动上门卖给学弟学妹们,一是为了锻炼锻炼自己,二来也是为学弟学妹们提供个方便,价格都很便宜,不会有太多的利润空间。
从大清早开始一直奔波到晚上华灯初上,一天下来都没顾得上吃饭。王昭武一共卖掉了五台“随身听”,最后剩余的一台“随身听”低价卖给了同班同学崔河介绍的一个和他在校外合租的租客,卖完后他核算了一下成本后净赚了五百多元,相当于他自己在学校两个多月的生活费。王峰和李立出师不利,最后剩下来的东西摆在校门口的地摊上贩卖,结果可想而知了。
那一次上门推销的经历让王昭武体验深刻,虽然很辛苦但很有成就感,他自己的自信心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别人考试拿奖学金,自己上门推销赚的钱不也算是自己给自己发奖学金了么?王昭武在内心用阿Q精神安慰着自己。通过这一次上门推销的难忘经历,他第一次找到了进入大学以来个人价值自我实现的成就感。接下来他竟然开始认真的考虑,并付诸行动开始追求同班的梁月同学做自己的女朋友。千禧年的十二月底,王昭武请梁月和张燕,还有班里其他几个同学和好朋友在渭阴市里的“东来顺”餐厅,用自己推销 “随身听”生意赚来的钱请大家吃了一顿大餐。
王昭武在推销单放机的时候,还认识了一个叫林凤的小师妹,她是属于那种波澜不惊,心如止水的女孩子,林凤的家距离他家很近,两个人算是在同一个镇上,不过林凤是属于罕井镇上蒲白矿务局职工子弟,应该也算是半个城里长大的女孩,王昭武带她去学校舞厅跳过舞,也陪她上过晚自习,有时候林凤的小脾气挺大,稍显内向,但王昭武当时对她有点好感,只是没有把握确认她对自己的感觉,后来就认她做了妹妹。
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单纯的那种,没有任何超越男女之间想象的那层关系,林凤学习成绩很好,不像系里其他女孩子热衷于谈恋爱,当然她自身长相和身材条件都不错。大二那年春节,王昭武还去她家玩过一次,林凤的爸爸对王昭武说:“你是我们家第一个给林凤打来电话的男同学,我这部电话也装了不久,之前我女儿也从没有和男同学交往过,当然也从来没有给男同学留过家里的电话号码,看来她上了大学也慢慢性格有变化啦。”王昭武感到好惊讶,看来林凤应该是个非常传统的女孩子,在她们家里,他和林凤的爸爸聊得很投机,林凤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不随便插话进来,她爸爸给王昭武讲述自己几年来供一双儿女上学读书的艰辛和自豪,林凤还有个弟弟在读初三,马上也要面临中考了。
在推销完单放机之后,王昭武在校园里经常背着一个背包,那个背包是班里团支书刘涛被评为“优秀团支部书记”获得的奖品。王昭武的背包里经常放着一个单放机,耳朵上一直挂着个耳机,开始奔波于图书馆和自习室,还有可以上网的机房。大学里的学生们开始流行上网,但大家到了机房和电子阅览室也不知道能干什么?都只能去搜狐和新浪这两个网站上看新闻资讯。有一天下午,他在机房刚好碰见梁月一个人在那里上网,然后他就径直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教她如何在因特网上登录网站浏览新闻。因为两个人坐在一起的距离比较近,王昭武自己心里也很紧张,同时他也看出来梁月脸色潮红,应该也有些害羞。
上了一会儿网,王昭武就和她约好一起去自习室,他让梁月在男生宿舍楼下等一下自己,然后转身上宿舍楼背书包,结果走在半路上他又改了主意约她去操场的跑道上散散步,说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她。王昭武其实已经计划了很久,他要正式追梁月,向她表白心迹。在操场上两人转了好几圈,王昭武终于鼓足勇气,隐晦又委婉的向她正式表白了自己的爱意,梁月当时没有直接答应他。那天晚上在操场上王昭武说了好多话,但梁月的意思很明确,说自己上学期已经和化学系的一个男孩谈恋爱了,现在和他分手再和王昭武好上,岂不让系里和班上的同学在背后嚼舌头根。所以她明确告诉王昭武:她和谁都不愿意再谈朋友了,和化学系的会马上正式分手,但也不会和他在一起。王昭武丝毫没有表示放弃。
第二天,班里组织几个男生宿舍之间进行篮球赛,王昭武作为代表和舍友一起迎战,那天他嗓子全哑了,说不出话来,因为前一天晚上和梁月话说的太多。比赛的结果是他们宿舍惨败,但梁月在旁边一直看比赛,中场还塞给他一包她自己买的“金嗓子喉宝”,王昭武接到“金嗓子喉宝”后既激动又兴奋,他想自己应该还有希望!其实梁月在政史系上表现已经很优秀了,是系里第一批入党积极分子,上了党课,还是系女子排球队的主力,因为她个子比较高,有一米六五左右,在班里也就梁月、张燕、 陈莹几个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女同学能引起男生们的注意,另外还有一个女同学叫王绒,是学校舞蹈队的,很多男生都喜欢看她在学校舞蹈队跳英文背景音乐 《大家一起来》的劲舞,那种青春肆意飞扬的氛围每每都会洋溢在大家的周围。
大二的王昭武,开始和班上几个与自己要好的同学经常走在一起,其中就有王峰、李立、王政,还有崔河。他们五个人经常会在周五和周六的晚上到学校的露天舞场跳舞,这个露天舞场白天是作为大家溜旱冰的场地,晚上临时充当舞场。他们会一起去校门口的韩马村打桌球,买点小零食一起到卡拉OK厅K歌,王昭武还帮助崔河到女生楼下帮他喊楼,叫“张燕,下来”,梁月后来对他说,班里女同学在宿舍里都说王昭武这种喊楼的举动太恶劣。张燕还好,要是换了别的女生早会下楼来和他翻脸。王昭武觉得自己为了哥们不要什么面子。他也了解张燕,他和张燕之间还是属于那种特别聊得来的同学,他也确信张燕不会不给他面子。
他们几个后来还撮合着让崔河给张燕过生日。生日最终是过了,生日宴上男同胞是他们五个,女同学大部分都是张燕宿舍的,饭吃了钱也花了,结果张燕和崔河的关系却倒退了,几个人感觉都白忙活瞎操心了,王昭武想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的“阶级地位”有差距吧,虽然他们都是宝南市的,可崔河的父亲毕竟只是县城下面一个中学的教师,而张燕家是宝南市区里的,何况她爸爸的职位还是国企里的厂长。
快要期末考试时,在元旦放假前,王昭武带梁月坐火车去了北京他最要好的同学李博那里,李博已经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读大四了。三个人一起在大学东门口的一家饭馆吃了老北京杂酱面,晚上三个人和梁月在北京上大学的另一个高中女同学,大家一起在二里庄工人俱乐部看了一夜的通宵电影,天气很冷,他们每个人二十元租赁了一条毛毯盖在膝盖上御寒。从北京回来后不久,学校就组织期末考试了,放假之后宿舍其他同学都先后回家了。王昭武要来了梁月以前的日记,他要看梁月写的日记里,有关她和之前化学系男朋友之间相处的一些事情,梁月无奈之下也迁就了他的要求。半夜里王昭武一个人在宿舍一页一页看完梁月以前的日记,然后把其中撕下来的部分日记都烧掉了。
凌晨五点多,他陪着梁月坐火车一起去西京送她到火车站,梁月要从西京火车站回汉中西乡的老家,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王昭武围着梁月给他织的白围巾,在火车快要开动,他正要下车的瞬间,梁月把自己同样的一条红围巾也围到了他的脖子上,下车后隔着车窗望着她随火车远去的身影,王昭武追着火车一路送她时,泪水不自觉地淌了下来。
春节过后回到学校,王昭武后续报考的几门自考成绩都过关了,一共十五门的必考课程他累积已经过了十三门。而且从大二开始,他也一直持续在拿奖学金了,但平时他自己是不会把全部精力放在考试背书上,他更喜欢上学校的期刊阅览室以及图书馆的自习室,到了五月份王昭武开始在校外短租了几个月房子,全力备战专升本考试。中间还做过一次夏季的毛巾被和毛毯的推销生意,这次没赚也没赔,最后就给自己留下了几件不要钱的毛巾被和毛毯。
那段时间王昭武的牙龈发炎,牙痛的厉害。他自己到学校的医务室开了六支青霉素注射针剂进行消炎镇痛,经常为了省来回路上的时间,他常常从学校西侧的围墙翻墙到外面租住的房子里学习,备考课程的笔记被他抄写了好几大本,经常学习到深夜。还要参加其他老师们的辅导课。经常是青霉素刚注射完,屁股还很痛的时候,就要接着翻墙出去继续学习。他学习劲头十足,心里有时暗自也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爱情的力量吧,复习期间他和梁月走遍了学校周围的山坡和土塬,两个人经常去学校后面的塬上爬坡,一直爬到塬顶,然后再极目远眺,感觉心旷神怡。学校西面的几个农村的村庄也被他们没事的时候逛遍了每个角落。
有一天梁月突然身体不适,本来应该是普通的肝炎,但她怀疑自己得了乙肝,因为以前她家有个亲戚死于这个病,所以她喜欢对照医学书籍寻找自己对应的症状。她告诉王昭武,要是真的是乙肝就和他正式分手,两人不再保持恋爱关系。她一直觉得她们家经济困难,以后两个人走在一起会拖累王昭武的生活,如果她自己得了这个病的话她就要离开他。王昭武听到这些话很是悲伤,他怎么可能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身体健康出问题的时候离开她呢?在梁月身体健康的时候,她有资格赢得身边每一个男孩子爱慕的权利,而自己爱她,主动追求到她,却要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离开她?这怎么可能呢!他一定会永远坚守在她的身旁,和她在一起,共同面对命运给予她所有的苦难和挑战。在去医院检查的前一天晚上,王昭武躲在宿舍的被窝里给北京的好朋友李博打电话,问他乙肝化验一般需要检查的项目及费用,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就请假去了市中心医院检查,检查完后医生说结果要在下午四点才出来,两个人谁也不想回学校去,就一起来到渭河边上,四月的春光暖暖的照在渭河滩上,王昭武和梁月坐在河岸边,买了些零食,一起晒着太阳,看着昏黄的渭河水,不断预测着或好或坏的结果。好容易熬到下午四点钟(那是王昭武感觉世间时间过得最慢的一次),化验结果出来后虚惊一场,梁月一切指标正常,他们俩感觉真的就像重生了一次,年轻时的爱情永远都是这样的勇敢和无畏,永远充满着让人迷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