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王平是来自合阳县农村,上大学进宿舍的第一天,王昭武一下子就看出来他和自己一样家在农村.因为王平床上铺的床单就是农村人手工织的那种格子布床单,可是王平在公共场合绝对不会丢面子,宿舍里其他家境好的室友,会在入冬的时候出去买床毛毯回来.王平随后也不甘示弱.他也买回来一个上好的毛毯.那个毛毯据他说花了二百多买的。买衣服王平也比较有意思,他花了五百多块买了一套 “虎豹”品牌西装,但在下雨天他怕把皮鞋穿脏了,就穿着西装,然后鞋子换上自己新买的“苹果”牌旅游鞋进出教室。
王平打牌赌钱时气势很大,这个在宿舍里大家是公认的。有时他已经输的手头没有零钱了,但他可以拿出欠钱的魄力把输掉的钱都赢回来。刚上大学时,班级各宿舍的同学都喜欢找联谊宿舍。大一第一学期,王平就带着宿舍里的男生去学院计算机系搞联谊宿舍。因为他的一个高中女同学在那个宿舍。当时他们给了那个女生宿舍一张自己宿舍男生们的集体照,同时也要了女生宿舍里女孩子们的集体照,回来之后各自在照片上挑选着自己心仪的女孩,王昭武清楚的记得那个宿舍有个叫侯婷的女孩子是安康市的,后来他曾单独把那个女孩约到操场上聊过一次,侯婷个子不高,但属于南方那种人长得小巧玲珑,很活波可爱的类型。大二后侯婷也参加“专升本”考试去西北农业大学读本科了。
真正了解到王平的家庭状况,是在他大专毕业那年年底结婚时,同宿舍其他几个读“专升本”的同学,在寒假时相邀去他家参加他的婚礼。进了王平家的大门,看着堂屋前供桌上摆放的祖先牌位时,他们看到了王平妈妈的黑白照片,那张照片王昭武印象特别深刻,因为上大学时有一次在宿舍里,王平曾经把那张照片拿出来说要给自己的母亲重新冲洗一张照片,当时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大学同窗三年,宿舍里谁也不知道王平是单亲家庭。
王平的婚礼很简单,就是在一般的农村家庭中比起来也算是寒酸的。主要是没有什么电器和家具。王平的父亲年龄看起来也大了。他有个姐姐,但早嫁人了。王昭武一下子对王平大学时的很多行为深刻的理解了。他家里其实很贫困。但为了怕大家会有看不起他的想法,他一直装作自己很阔绰,一直也在和班级里的那些所谓“富人俱乐部”的同学攀比。舍友们私下里曾以为他的行为只是一种虚荣的表现,却不知道背后的他有着那样的一个家庭环境。毕业后王平就回到自己当地的小镇初中教书,爱人也是自己高中的同学,在镇上的国有粮站上班。王平是宿舍里最早结婚的一个舍友,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大家谁也没有猜到的第一个结婚的会是他,后来陆续知道了一些原因。他的家中当时太迫切需要一个女性进到这个家里,来帮忙打理和照顾家里的一切生活。
再说另一位室友“老高”,“老高”本名叫高强,父母都是在铜川市矿务局上班。“老高”这个绰号的来由,是因为一方面他是宿舍里年龄最大的一个,而且他本人的个子也有一米七五。“老高”大一刚进寝室的时候,大家便能很明显的看出他是城里来的孩子,这不仅仅是因为他长的白白胖胖的,而且他床上的铺盖看起来是很讲究的那种。王昭武刚刚上大学时,第一次看到“老高”床铺上摆着靠垫那个东西的时候,还以为它就是枕头。他当时心里有些疑惑,为啥那个枕头咋还是个方的。“老高”的家人除了给他带了传统的长枕头之外,为何还要给他再带三个“方枕头”,这让王昭武心里疑惑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软软的“方枕头”,其实就是城里人所谓的“靠垫”,“老高”把它们一溜靠墙放着。王昭武从农村出来,哪里知道“靠垫”这个东西。
“老高”很有意思,大专三年里,他们有两年是必须要修大学英语课程的,所以总共需要参加四次英语考试,可“老高”愣是参加了八次英语考试,原因是每次英语考试结束后,他都需要通过第二学期的补考才能通过。包括王昭武在最后一次回母校参加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补考时,仍然在考场上看到了他的身影。但这个问题并不影响“老高”欣赏英文歌曲。上大学期间,“老高”耳朵上常常挂着“爱华”牌随身听,里面的磁带大部分都是十几元一盒的正版英文歌曲。“老高”曾经在舍友们面前讲,他家里的电器中最值钱的就数他那个一千多块的随身听了。“老高”消费能力很强,他父母两个人挣的工资还不够他一个人每月在学校里的花销开支。
对“老高”印象最深的是另一件事,上大学时有一次“老高”拔牙了,那两天他牙痛的吃不下饭,就在宿舍里给他老爸打电话发牢骚,诉说自己的痛楚。“老高”在电话里对他爸说“老子牙痛的要死,你可要好好挣钱,多寄点钱来给我搞搞经济支援啊”,当时的口气感觉是在跟自己的兄弟或者朋友聊天一样,通话的内容令王昭武他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大开眼界,敢这样跟自己的父母讲话,真是不得了!要放在农村,敢以这样的口气跟自己父亲讲话,结果肯定是“一顿胖揍”。班里成绩差的同学常会在期末考试时,私下送礼给任课老师,希望老师能手下留情给自己通过,“老高”私下里也这样搞过,但大家都不知道。
有一次,王昭武和下铺的同学王峰在期末考试时一起去英语老师家里请教一个问题,年轻的女英语老师很热情地邀请他们两个进去坐,当时还指着茶几上刚刚上市的新鲜水果“荔枝”让他们吃,他们俩当然不好意思吃了,平时大家在大街上看到卖“荔枝”的时候,价格贵的让人乍舌,所以从来没有吃过。那天回到宿舍后,两个人便给宿舍的兄弟颇为炫耀的讲起这件事,谁知在一旁的“老高”听了直叹气说: “我说你们俩傻呀?老师都让你们吃了,你们为啥推辞不吃呀?这些荔枝都是我买了送去的!”尽管如此,英语老师学期末最终仍然没有让他通过,考试成绩还是“挂”了,需要重新补考。
“老高”大学这三年没惹过什么大事,虽然不爱学习,但也没有犯过校纪校规,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花心,高中认识的女朋友上大学时就在同一个系上,一直两情相悦到毕业结婚。大专毕业后,他凭着在西京工作的舅舅找了一个在省城民办中学教书的差事,工作的成绩一直都不错,终于蜕变为一名敬业的人民教师了。
宿舍另一位舍友叫涛子,他是一个绝对老实憨厚的人。个子不高,衣着朴素,上衣常穿一件除去领花肩章的公安制服,下身也经常是警裤随身,喜欢穿很普通的运动鞋和胶鞋,为人低调且生活异常朴素,在吃饭和个人形象方面都不是很讲究,鼻子下常留一小撮的胡子,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大家对他一贯老实忠厚的印象。他家里的经济状况还可以,虽然家处在欠发达地区,但因为他爸爸部队转业后在县公安局当司机,他妈妈据说还是早些年西北纺织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还有一个妹妹初中毕业之后就辍学在家,原因是不想读书了。
涛子虽然生活上很节俭,但在学习上是绝对愿意投入时间和金钱,刚上大学的第二学期他就花二百多元钱买了一部“步步高”复读机用来加强英语听力学习,在英语辅导及学习资料的购买上一向是“慷慨解囊”,英语学习成绩也不错。大二学校第一次组织英语四级考试时他就考了五十九分,在师专他这个成绩是班级最高的。宿舍里的兄弟们经常会在每学期开学初的一段时间打牌小“赌”一下,涛子同学从来不会上场,但是在英语和计算机方面的学习辅导班他积极踊跃参加,场场不拉。生活对努力拼搏的人都是会有回报的,大二第二学期“专升本”考试时,涛子英语考了一百二十多分,并且最终考上了延安大学历史系,想想涛子在大学期间的爱情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他偶尔也会在晚上宿舍里的“卧谈会”上对班里某位女同学点评一下,但绝对是很客观且不带有任何个人色彩的,所以大家也看不出来涛子在大学期间曾经喜欢过谁,有时舍友们常会拿班里长相比较“抱歉”的女同学和涛子开玩笑,他常常会红着脸说“你们这说的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尽瞎说”,他也不会和大家费力的去争辩。
涛子对周末去学校舞厅没有兴趣,闲着无聊的时候会看看书,偶尔也常拉着宿舍另一位号称“书呆子”的小戴下下象棋。当然他也有体育锻炼的好习惯,早上宿舍其他人都赖在床上的时候,他就早已“全部武装”出去晨跑锻炼去了,而且对于引体向上的锻炼项目情有独钟,常常会在操场上跑完几圈之后,在单杠上继续拉十几个引体向上,大家估计他可能受到他爸爸之前的军旅生涯影响了。
大二结束后涛子便离开了兄弟们去了延安大学报道,暑假里全班同学一起去洛阳的“龙门石窟”时,同宿舍舍友们的合影照片里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大三的“五一”放假期间,涛子到榆北游玩看望王昭武他们时大家又见面了。他一切依旧,仍然那么善良憨厚。几位同学相约一起去了榆北当地的“红石峡”、“白云山”、“镇北台”等旅游景点游玩。毕业后涛子回到他老家洛南县一所乡下的中学教书,两年后他和陕西师范大学外语系毕业的一个中学老师结婚了。
来自宝南市的舍友是 “书呆子”戴龙,他的老家在山东临沂,爸爸是宝南市蔡家坡镇上的副镇长,妈妈也是工人,但戴龙衣着一直很朴素,丝毫看不出镇长“公子哥”的做派。因为在宿舍里数他年龄最小,大家都叫他小戴,小戴常操一口山东口音的宝南话,说的话大家很难听懂,口头禅是“你说啥(shà)”,他学习一直很认真,大学四年里小戴的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都是拿班里一等奖学金,他手中常常拿的书是学习的课本和辅导书,也爱学英语,生活中小戴不能吃辣,吃饭时常常是满头大汗,像是刚从田地里干体力活回来的农民一样。小戴刚进学校的理想就是通过“专升本”考试读本科,他的理想也实现了,而且是早王昭武一学期去榆北高专读的“陕西理工学院”本科,王昭武补录到小戴他们学校那一年,小戴和他住在同一个宿舍,小戴当年报考了陕西师范大学的研究生没有考上,回到山东老家沂源县 “沂源一中”教书去了,后来也开始逐渐带高三的学生,工作和当年在学校读书时一样很认真。他的爱人是当地医院的一个护士,两人在小县城过着琐碎又平静的生活。
和王昭武关系最好的要数同宿舍的王峰了,大学一年级刚进学校报道的那一天,王昭武就知道宿舍还有个来自同一个县城的老乡.他就是王锋。“老高”常叫他“大个”.王峰长得个子很高,身高接近一米八,皮肤稍微有些黑。说话语速比较快,紧张的时候就脸红。王峰为人大方讲意气,他说第一天报到时看见王昭武的家人陪他进宿舍放下东西后,晚上就不见人了,还以为王昭武看不上这所学校不上了.其实那天晚上他是在市里他哥哥家临时住了一晚。后来慢慢熟悉了.因为来自同一个县城,他们便常常在一起了。王峰英语很好,但有时候说话有些急,而且和王昭武一样普通话发音不是很标准.常常王峰在教室讲台上讲话时,下面的女同学就嚷嚷着说听不懂他的话.这时的王峰就显的很腼腆,脸色涨红,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和王峰在一起时,王昭武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就是他们俩常常会在周五和周六的晚上,一起相邀去学校的舞厅,找中文系和外语系的女同学跳舞。王峰很有意思,刚进舞厅学跳舞的样子也很逗,刚学跳舞时在进退步法中腿抬得很高,有点像日本鬼子进村的感觉,他自己倒有些自我感觉良好了。王峰会把很多和他跳过舞的女生宿舍号和电话记在一个本子上,每学期期末时,因为要写一些学科的论文,需要向其他系借书的时候,王峰的这些“资源”便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王峰记女生的电话还有其他目的,每次两人聊起女孩子的话题,王峰便会故做神秘的告诉他自己又认识了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同学,王昭武知道肯定是记录在那本“舞伴名录”上的女生了,而且通常情况下肯定不是他描述的那般好,因为他太了解王峰讲话的“水分”了。
大二第二学期“专升本”考试前那段时间,王峰在努力地复习备考,当然王昭武也在努力着。大三的王峰“专升本”考试通过后,便离开了宿舍去另一个本科班宿舍了,而王昭武自己英语一百五十分竟然只考了五十分。最后以几分之差与读本科无缘了。上了本科班后王峰的学习更忙了,当然周末的晚上大家照样会去学校的舞厅跳舞,专科在大三的同学们也开始忙于找工作了,意外的惊喜是王昭武在大三第一学期末也等来了“陕西理工学院”的本科补录通知书,他也离开宿舍的其他兄弟,去陕北的榆北市继续他剩下的一年半大学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