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阑珊竞风流
——刘禹锡《秋词》欣赏
陈敏昭
唐元和元年(806年)，历时100多天的反对藩镇割据、反对宦官专权、力求强化中央集权的永贞革新失败，主谋王叔文被赐死，主要参与者之一的刘禹锡被贬到朗州（湖南常德），时年三十四岁、本应春风得意之时被赶出了政治舞台中心，其苦闷是可想而知的。但是梦得先生的学识、经历非同常人，求异心理很强，做事与众不同，不肯人云亦云。作为一个诗人，诗言志，用诗表态，用诗说话，《秋词二首》就是被贬朗州时这种心情下写的。作者对秋天秋色秋景秋风的感受与众不同，一反过去一般文人悲秋的传统，颂歌秋天的美好，并借黄鹤直冲云霄的描写，表现了作者奋发进取的豪情和豁达乐观的情怀。
【其一】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注释】
悲寂寥：悲叹萧条空寂。宋玉《九辩》有“悲哉，秋之为气也”、“寂寥兮，收潦而水清”等句。春朝：春初朝，朝，有早晨的意思，这里指的是刚开始。晴：一作“横”。排云：推开白云。排：推开，有冲破的意思。诗情：作诗的情绪、兴致。碧霄：青天、晴天。
【其一今译】
自古以来，骚人墨客都悲叹秋天萧条、凄凉、空旷与寂寞，让我说，秋天远远胜过春天！秋日天高气爽，晴空万里，一只仙鹤直冲云霄，推开层云，也激发我的诗情飞向万里晴空。
【其一欣赏】
梦得先生起句就议论着笔，断然否定了前人悲秋的观念，表现出一种激越向上的诗情。明确指出自古以来，人们每逢到了秋天就感叹秋天的寂寞萧索。“自古”和“逢”，极言悲秋的传统看法的时代久远和思路模式的顽固。接着一句用“我言”直抒胸臆，态度鲜明，说出的是作者的自信，这种自信，尽管染上的是一种不幸的（政治斗争失败）色彩，然而，梦得先生博大的胸怀却非凡地化解了这种不幸。“秋日胜春朝”，用对比手法，热情赞美秋天，说秋天比那万物萌生、欣欣向荣的春天更胜过一筹，这是对自古以来那种悲秋的论调的有力否定。第三句选择了典型事物具体生动地勾勒了一幅壮美的画面。作者抓住秋天“一鹤凌云”，这一别致的景观的描绘，展现的是秋高气爽、万里晴空、白云蓝天的开阔景象。那凌云的鹤，也载着诗人的诗情，一同遨游到了云霄。虽然这只鹤是孤独的，然而它所呈现出来的气势却是非凡的。一个“排”字，所蕴涵的深意尽在不言中。也许，作者是以“鹤”自喻，也许是诗人视“鹤”为不屈的化身。这里，有哲理的意蕴，也有艺术的魅力，发人深思，耐人吟咏。这幅画面是对“秋日胜春朝”的生动注脚。第四句紧接上句直接抒写自己的感受，看到这一壮美的情境作者心中那激荡澎湃的诗情勃发出来，也像白鹤凌空一样，直冲云霄！字里行间作者那乐观的情怀、昂扬的斗志几乎呼之欲出。如果说，上句侧重写秋的“形美”，那么这句则突出秋的“神韵”，使“秋日胜春朝”的观点表现得更鲜明，更有力度。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展现的，不仅仅是秋天的生机和景色，更多的是一种高扬的气概和高尚的情操。这样的诗，没有什么悲凉的气息，诗人随着自己的“诗情”，和想象驰骋于碧空之上。于是，鹤飞之冲霄，诗情之旷远，“实”和“虚”便融合在了一起，所获得的全然是一种励志冶情的美的感受。短短四句，气势雄浑，意境壮丽，融情、景、理于一体，不仅仅表现出是秋天的生机和素色，更多的是一种高扬精神和开阔胸襟，唱出的是非同凡响的秋歌，留下的是一份难能可贵的“秋搏”精神。
【其二】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sou,使）人狂。
【注释】
深红：指红叶。浅黄：指枯叶。入骨：犹刺骨。嗾：使唤狗。这里是“使、教唆”的意思。
【其二今译】
秋天到了，山明水净，夜晚已经有霜；树叶由绿转为浅黄色，其中却有几棵树叶成红色，在浅黄色中格外显眼；登上高楼，四望清秋入骨，秋意让人心安意定，不会象春色那样使人轻浮发狂。
【其二欣赏】
这两首《秋词》主题相同，但各写一面，既可独立成章，又是互为补充。其一赞秋气，其二咏秋色。气以励志，色以冶情。所以赞秋气以美志向高尚，咏秋色以颂情操清白。景随人移，色由情化。景色如容妆，见性情，显品德。春色以艳丽取悦，秋景以风骨见长。第二首的前二句写秋天景色，诗人只是如实地勾勒其本色，显示秋净、秋靓、秋炫，有红有黄有白，略有色彩，流露出高雅闲淡的情韵，泠然如文质彬彬的君子风度，令人肃然起敬。如果不信，那就请上高楼一望，顿使人感到清冷入骨、思想澄净、心情肃然深沉，不会像那繁华浓艳的春色，教人轻浮若狂。末句用“春色嗾人狂”反比衬托出诗旨，点出全诗暗用拟人手法，生动形象，运用巧妙。
【感慨】
这是两首抒发议论的即兴诗。诗人通过鲜明的艺术形象表达深刻的不言败的思想，既有哲理意蕴，也有艺术魅力，发人深思，耐人吟咏。梦得先生的《秋词》所展现的不只是秋天的生气和景色，更有为理想而奋斗的英雄气概和高尚情操，获得深刻的美感和乐趣。一定程度上讲，这两首《秋词》可以称为颂秋诗词中的上上品。
2018年9月3日星期一，三门峡上阳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