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乡村套路深（22）
文/潘国尧
22
7村是湖下镇一个奇特的村，也是一个方圆几十里范围内知名度很大的村，更是一个令所有在湖下镇做过父母官的人都头疼的村。
这个村大清朝时是旗人后裔，先人都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也是湖下镇一带的战备村，其地位大概跟后来的戍边村等同。满清政府垮台后，民国政府剥夺了7村这些旗人后裔的特权。没人养了，祖上又没传给他们谋生的本事，这些家伙就开始偷鸡摸狗过日子，被人揍怕了后，也开始根据各自祖上传下来的一些绝活混日子，比如能唱会跳的选择做道士拉戏班子，懂点古玩的盗墓挖宝开店糊弄外地人，也有少数人跟着汉人学稼穑。
公元1949年以后，旗人差不多与本地人没多少区别了，因为一切封资修之类的营生都被扫荡了。等到人民公社时期，7村跟其它村一样组建了大队，所有人都得下地干活，但同样的地，7村这帮混蛋种出来的东西总是比别的村要差，产量极低，不要说让他们交公粮，就是一村人的口粮也只能勉强混过去，没办法，骨子里对农事的轻视使得这些曾经的贵族总是没法好好地干活。
文革前后，这些贵胄老实了一阵子，后来开放了，被压抑了几十年的这些皇族后裔们就又重操旧业，正经做生意的没几个，大部分都在干一些游手好闲的活，比如吹吹打打唱唱跳跳的，好多年轻人还开始在镇上欺行霸市，成了地痞流氓的发源地，也成了镇派出所治安最头疼的一个村。
但是7村的地段不错，占据了东北角最大的一片高地，这些年湖下镇扩容，绕镇公路刚好从7村的承包地穿过，这些地的价格蹭蹭地上涨。董秋生那会儿造“花楼”，买了7村的十几亩地，总共才花了几十万块钱，但现在涨到了每亩一百多万，包括村长在内的很多7村人一直心有不甘，逢年过节的，也总有一些混混要去“花楼”门口闹一闹弄点闲钱花。
当听说镇医院迁建征地的破事是因为董秋生的原因而卡住了的消息后，7村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都不需要村长发动，不到半天时间，就在“花楼”前搭建了一个戏台，花花绿绿的还很有气势。董秋生的那些员工根本止不住这些流氓成性的家伙，只好任由他们胡来。
戏台搭好后就开始乌哩哇啦地唱戏，反正村里有的是各种人才和各种家当，吹拉弹唱生旦净末啥都有，还放出风来说要唱十八天的“灯头戏”。
这打了董秋生一个措手不及，他想这是唱得哪一出呢？公司门口本来就只是一小块地，客户来往的车辆开不进来，厂里的产品运不出去，打110报警，派出所长说这是村民自发组织的活动，众怒难犯，不好强行干涉。董秋生说他娘的唱戏怎么唱到我厂里来了？派出所长说他们已经努力过了，没用，“你知道，7村这帮流氓要闹腾起来，把特警大队叫来恐怕都镇不住。”
董秋生说要是你们不管，“我就花几十万块钱去找一帮青皮来，到时可别怪我事先没找过你们！”
派出所长只好让董秋生先找村长问问情况，“也许有什么瓜葛，突然来这一出，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晚上，戏台这边依然很热闹，7村村长打电话给水根，说董秋生找他谈了，“这老流氓嚣张的很，说医院就是不能造在他们公司的边上。”水根说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我也跟董秋生说了，如果医院不让造，过两天村民要是开始拆化工集团的房子就别怪我！”村长说。
水根说董秋生也不好对付，如果以破坏企业正常的生产经营秩序向县里告一状，估计这事还真不好收拾，“这样吧，我先找找镇长，看他什么态度。”
这一天晚上镇长和小丘正好住在宾馆里，水根先是给镇长房间打电话，没人接听，然后就自己去敲门。可能是这俩货正在来劲，过了好长时间才开门。水根进去时小丘已经在卫生间洗澡了，镇长说有事？水根说你这里说怕不方便，“要不去我房间谈吧。”
镇长说没啥不方便的，“小丘你还信不过？”水根说不是，“一会儿她洗完澡要出来你说我咋办？”
镇长说没事，你爱咋整就咋整，说完就浪笑起来。
水根没办法只好坐下来。床上甚是混乱，小丘那些花里胡哨的内衣还丢在地板上。水根说你们家真是和谐，“各干各的。”镇长说闲话少说，说正事。
水根就把7村村民在董秋生公司门口闹事的事说了个大概，镇长说这事他听说了，“是为了医院迁建的事吧？我还在纳闷呢，怎么突然在这个节点上闹将起来呢，是你在搞鬼吧？”
水根想小丘这贱货也靠不住，看来以后跟她说话得留口了。
“医院迁建的事我一直顶着，这是因为苟院长这娘们啥事都瞒着我，你说这事怎么能避开我呢？旧城改造新城建设，这都得按规划来，她倒好，自己找房地产商谈，把医院原先那块地先定价卖了，再来找我要新地，没这样做事的。”
镇长这一说，水根就全明白了，敢情这事苟院长和自己以及7村村长都错了，真正的问题并不是出在董秋生身上，而是出在钱上面了。“镇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我把苟院长请来一起吃个饭，大家商量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这娘们答应我只要7村的15亩地有着落了，她就捐一块碑。”水根说。
镇长说你就为了这点蝇头小利然后让7村那二逼村长去大动干戈？“水根你最近在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也觉得基本都对路，所以我一直暗中在支持你，但7村这事你显然不了解一些历史情况，事先也没跟我商量，就动起来了，我觉得不好。”
水根挠了挠头皮，镇长说你那上面也没毛，挠什么挠呢？
“不好意思，这回我是真错了。”水根说。
镇长说你搞钱的目的没错，“但那娘们仗着有后台不把我放眼里，我为什么要帮她？有本事找发改委那老头去么。”镇长说这话时瞟了一眼水根，嘴角露出一丝邪笑。
水根明白了，这货也觊觎那半老徐娘的美色了，他马上附在镇长耳边轻声说我设法去说动那娘们，“明晚国际大酒店开个房间，你敢不敢去？”
镇长拍了拍水根的肩膀，说那娘们要是早这么干这地就早批下来了，“地批下来了，董秋生这老贼有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说罢就大笑起来。
小丘洗完澡裹着浴衣从卫生间里出来，见镇长在浪笑，就说你俩又在谋划啥淫荡事？水根说没有吧，“水根不好这一口。”
“是的，你只好反翘屁股。”小丘讥笑他说。
水根说那你们俩继续，我先回去睡了。
水根回房间后就先给苟院长打电话，问她晚上在不在医院里。对方说今天正好值班，“怎么样，水根老板我托你的事有进展吗？”水根说电话里说不方便，“我想请你喝咖啡有时间吗？”
院长说只要是水根老板请我，一定有时间。
没过几分钟，美女院长就自己开车来到了宾馆。
落座后水根一直没说话，这可把前护士长憋坏了，说你把我约出来不是叫我来看你的苦瓜脸吧？
水根说这事真难开口。
前护士长说老娘是个爽快人，“有屁快放！”
水根说可能之前院长的判断错了，“7村那块地不是卡在董秋生那里，而是卡在了镇长这里。”
院长说这可是镇长亲口跟她说过的，“说他也没办法。”
水根说自己刚刚去找过镇长，“他说你没把他放眼里......”
前护士长长长地哦了一声。
水根没话找话，说镇长其实长得也蛮精神的，“怎么就看不住老婆呢？”
院长说不是有小丘吗？
水根说小丘还是嫩了点，镇长喜欢有底蕴的女人，“呵呵，这年头，当官的品味女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院长说水根兄弟你再这样下去不如专门干拉皮条的活算了，“这活也来钱。”
水根说自己已经跟镇长处得兄弟一样了，这样的事，这辈子我都不会干第二票。
前护士长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把杯子重重地墩在桌子上，说老娘豁出去了，“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
水根说那明天我给你们在国际大酒店开一间？
前护士长说开什么房，你就叫他今晚就来宿舍找我！说完就走了。
水根懵逼了，他不知道怎么跟镇长说好。
但他还是跟镇长打了手机，让他到咖啡厅来，“有要事！”
一会儿镇长就下来了，水根说那娘们刚才在这喝咖啡，“她叫你今晚就去宿舍找她！”
镇长搓了搓手，说水根兄弟办事效率咋就这么高呢。
“那你知道她的宿舍吗？”水根问。镇长说去过好几次，“就是没得手过。”水根说那要不要跟小丘打个招呼？镇长说不用，“她又不是我老婆，她也是自由的么，呵呵。”说罢就喜滋滋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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