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地方(23):
缘分
2018-7-5
昨天听东北老头说,次日他准备去看喀什老城的开城仪式。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今天是我在喀什的最后一天,因为有时间,可以去跟老城道个别。
开城仪式十点钟开始,而我在九点就到了。就在东门门楼下,有工作人员在布置场地,有游客三三两两到来,在摆姿势拍照。果然看到了沈阳老头,他端着照相机在拍照。我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一个身着白色衬衫,戴着小花帽的小老头走进场地中央,随着音乐舞蹈起来。那音乐是欢快的,那舞蹈是飘逸的。真美!这是我进新疆十天以来第一次看到新疆舞蹈。老头应该六十多岁,身体却还柔软得像孩子一样。他的动作是那样的潇洒,那样的轻盈。一个内地旅游团的几位女子围上去,其中两位女子,看起来是姐妹,四五十岁的样子,随着音乐舞蹈起来,身段优美,动作娴熟。维族舞者显然看中了这姐妹俩,每次音乐响起,就约其中一位跳舞,下一曲音乐,再换另外一位。真的很漂亮,真的很享受。沈阳老头一直窜来窜去在拍照,后来我就没有注意到他了。
开城仪式结束之后,我又步入老城,准备再逛逛巷子。进入一个上次没走过的巷子,径直往深处走去。为了看到一些新奇的东西,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有时候冒点风险是值得的。包括可能迷路。不过,我的方向感很好,迷路基本上不可能。可是,走着走着还是有些担忧。我所进入的这个巷道,越来越深,越来越僻静。偶尔会遇到路过的老人或者年轻人,我总是笑眯眯跟他们打招呼,可是很少有人回应我。有时候,那种眼神让人感觉奇怪,有些冷漠。这就让我感到一些担忧。还有点糟糕的是,连一个小孩都见不到,这就很难打听到出路。我坚持沿着一个方向走,终于听到了街上买卖的声音,找到了出路。
步入大街之后,我准备买个馕带着,可以作为今天及后面几天的主食。我走向正当街烤馕的一家店子,笑着跟店主小伙说,“多少钱一只馕?”那小伙子刚刚还跟人做了生意,卖出一堆馕的,而此时却仿佛看不到我的存在,听不到我的说话。我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不会是聋哑人吧?即使是聋哑人,也应该看得到我站在他面前的。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真的迷惑。
我正有些郁闷地往前走,却看到沈阳老头就走在我前面,手里拎着一大推馕。我走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老人很兴奋,“是你啊,又见面了。看来我们真的是有缘分啊。”我们一起走了几步,在一个卖酸奶的店子前停下。老人买了两碗酸奶,我们俩一人一碗。我要付钱的,老人坚决不让。酸奶很好吃,但是量太多,我们都没吃完。
老人还没有去过西边的老城,于是我带他过去转一转。真是充满好奇心的老人。因为前面听导游说维族人家的房门半开和全开代表不同的意思,就要将其弄清楚;找到一家房门半开的,问人家为什么房门半开。其实可能只是个噱头,并不真的意味着什么。果然那主人也搞不清什么意思,又得拉来邻居来询问。看到一群小孩子蹲在地上玩“翻盖游戏”,老人觉得有意思,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拍照,孩子们很配合,摆出各种姿势。一位母亲更配合,他看到自己儿子满脸黑鼻涕,脏兮兮的,觉得不雅,就捧着一捧水跳出来,在儿子脸上胡乱抹了一通,效果倒也不错。
走到“百年茶馆”门前时,我想请老人进去喝杯茶。上次没喝茶而离开之后,一直后悔,抱怨自己犹犹豫豫。刚才见到老人,一起走到西城之后,我就在想,一定要请老人到“百年茶馆”喝喝茶。老人想了想,拒绝了我。他说他下午要走,还得回去收拾行李,喝茶时间不够了。当然,这不能勉强。
我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走进茶馆。茶馆内的情形似乎与那天很不一样。二楼大厅里,几个榻榻米上就坐的都是汉族人,都是内地来的旅游团;而且,招徕客人的,是一位汉语表达很好的小伙子,梳着个时髦的发型。上次见到的老板还在,只是板板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好像已经不管事了。小伙子将我引到临街的阳台上,让我跟一位维族老哥拼桌。拼桌我当然愿意,本来我就很想与当地人接触。从小伙子的推荐中,我要了一壶养生茶。
在这里喝茶的一般做法是,自己带面包,在这里买茶,然后就着茶吃面包。一会儿我的茶来了。好像我要的茶要高级一些,别人的茶壶都是黑乎乎的,而我的茶壶是银色的。同桌的大哥将他的面包盘子向我这边推了推,意思是请我分享。我想起我刚才买了馕的,可以用茶来就着吃。于是将馕撕下一半,再一小块一小块撕下来,放在盘子里慢慢咀嚼。
阳台下就是街道,坐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观赏风景,也是不错的享受。凉风习习,很是舒服。也许是因为太舒服了,大家一坐下来就不愿意离开。比如与我同坐那位大哥,半天也不动一下嘴,只是坐着发呆。阳台上的桌子很快就坐满了。接着来的,就只能坐在墙角的条凳上。我端坐在一群维族老人中间,有些不自在。再坐一会儿,离开,还是把位子让给更需要的人吧。
离开老城的时候,还是想起了老人。他到宾馆了吗,他顺利吗?有些遗憾,一直没有问一下老人家姓什么。头天没问,是考虑到也就这样偶然碰到,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面。后来也这样想,以致现在回想起来,我只能称呼他为老人,老头或者东北老人,东北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