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23):宅基地风波·姑姑讲的故事
2017-7-31
说是开会,其实也是闲聊。
一开始,是姑姑讲的长篇故事。这个故事,下午已经讲过两遍了。姑姑讲故事很有天份,尤其是讲那些悲情的故事。她总是将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拖得长一些,显得沉重,显得哀婉。我听过多次姑姑讲我爷爷当年艰苦奋斗盖房子,最后新房子没住上多少日子就被饿死的故事。每一次,说者和听者都眼泪哗哗的。
关于宅基地的故事,要从解放前讲起。
“以前,我家就住在寨子下头,就在现在老房子那个地方。我大爹和我爹还没有分家。我大爹是村里的管事,人称“赵管事”。我大爹很有势力,人也好。我大妈为人很厉害,很霸道,经常欺负我爹我妈。我爹就想分家单过,就要盖新房子。可是我们家原来的宅基地很小,只够盖个小草房。后来闹土匪,土匪要村里交什么‘兵款’,村里交不起,就决定把现在水塘边这块三角地卖出换钱。那时候,这块三角地是寨子里的公地,上面还有所村里的小草房。我爹当时就出钱把地买下来了。本来是有文书的,后来文化大革命期间,何老师带领学生将寨子里所有的文书都收了,然后烧了,说是四旧。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所有人家的各种地契文书都烧了。现在有人讲,何老师真是作孽,要不他们家里子女死的死,疯的疯了。”
这时,聋子大叔插话说:“姐姐,说正事,不要扯远了。”
姑姑接着说:“当初买这块地的时候,我舅舅张某人也要买的,但是没有争过我们家。当时我舅舅还跟我爹吵架。我舅舅说,你们家汉子好,我们争不过你们。我舅舅的意思是说我们家里,我大爹有势力,有能力。我爹当时回应说,你们家也有汉子好的,你把他从地下叫起来啊。我爹说的是,我舅舅有个哥哥,也很厉害,只是前些年已经死了。”
“我们家买下这块地,还是没有盖房子,因为我大爹没过多久就被土匪杀了。这个事情村里的老人都清楚。我大爹是帮村里去给土匪交钱的时候,被人暗算的。再后来,我大妈就回阿盈里老家,再后来又改嫁,再没有回来过。我大爹没有子女,原来的房子就由我们家住下来。我哥哥解放前就当兵去了,一直没有回家。五几年的时候,经济情况还比较好,我爹和我妈商量后,决定盖瓦房。因为当时的山林还是私人的,我们家山上有大棵大棵的松树,再不砍来盖房子,只怕会被人偷完。我爹我妈拼了老命,终于把瓦房盖起来。可怜我爹,新房子没住上多少日子,就在五八年被饿死了。”姑姑说着说着,流泪并抽泣起来。大家静静听着,很沉重很同情的样子。
这是聋子大叔又插话:“姐姐,扯远了,说正事。”
“我们家买的宅基地,原来有公家的一所小草房在上面,我们是连草房一起买下来的。刚解放的时候,何炳青一家从外地搬过来,他们家在我们村是没有一片瓦,也没有一寸地的。何炳青是农会积极分子,有土改干部动员我爹,将房子借给他家暂时住住。当时的形势很紧张,我爹有点怕,就同意让何炳青住下来了。土改完成之后,当时的土改小组长还找过我爹,明确讲房子只是借给何炳青一家住,但土地还是我们家的。当时我哥哥参加革命军队,政府对我们家还是有所关照的。只是后来何炳青家时间住长了,就有人以为那块地和房子都是何炳青家的了。那块地属于我们家,是我爹用钱从村里买下的,很多老人都知道这个事。”
“我再讲一个事情可以证明那块地是我们家的。当时那块三角地的边上,也就是当时何炳青家住的草房背后,有一棵大椿树。每年我都去摘椿的,包括何炳青一家,从来没有人说过什么。如果说那块地是何炳青家的,他会让我每年去摘椿吗?对那棵椿树,在坐年纪在五六十岁的都会有印象。那棵树是后来铺现在这条水泥路的时候才砍掉的。”
姑姑一板一拍娓娓道来,听者频频点头表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