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特喜欢散文文学,语文课成绩一直优秀,尤其对课本中的小说很感兴趣,实想考上一所文理综合院校,最好是母亲杨玉兰的故乡名校——兰州大学中文系。但是,两年前的一次事故,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那是两年前秋季的一天下午,中考完的金枝帮助家里干完活,母亲就叫她去陪临产的堂姐索索回婆家。在农村,出嫁的女儿怀第一个孩子临产时,为了生产时顺利一点,要求产妇每天从娘家走一圈,并把这种行为叫过道,但如果地里的田禾高了,回家时最好让人陪着。索索是金枝大伯父的女儿,平常在学校无暇与堂姐一起玩,现在有时间她当然愿意了。堂姐索索虽然没有念几年书,但思想比较先进,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晚婚晚育,已经二十七八岁了才怀第一胎,可谓是大龄产妇了。堂姐的婆家距离苟家滩五里路,是位于苟家滩南边的陈家坎,但距离渭河却很近。
当金枝和堂姐艰难地走到陈家坎的村口时,索索的肚子开始疼起来,金枝赶快把堂姐扶坐在路边的碌碡上,然后又飞快地跑到村口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婶跟前:“大婶,麻烦你去建社家稍个话,就说她媳妇走不动了。”那大婶正在纺线,听完金枝的话,看了一眼在那里呻吟的索索,二话没说,马上撂下手里的棉花捻子,从草盘上拾起身向村中跑去。
一会儿,堂姐夫和她母亲领了一群人跑了过来,搀扶起无法承受疼痛而大声呼喊的索索就往回走,丝毫没有人在意金枝,金枝继续默默地搀扶着堂姐索索。那婆婆用眼瞥了瞥索索,嘴里不停地咕咚:“叫,叫,叫什么叫,谁还没有生过孩子。”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三个人怎么也把索索扶不到炕上去,大队合作医疗站的接生员也赶到了。这时,索索的下身已经开始出血了,而且胎位还不正,大队合作医疗站的接生员已经无能为力了,需要到公社地段医院进行生产。
无法承受疼痛而大声呼喊的索索就往回走,丝毫没有人在意金枝,金枝继续默默地搀扶着堂姐索索。那婆婆用眼瞥了瞥索索,嘴里不停地咕咚:“叫,叫,叫什么叫,谁还没有生过孩子。”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三个人怎么也把索索扶不到炕上去,大队合作医疗站的接生员也赶到了。这时,索索的下身已经开始出血了,而且胎位还不正,大队合作医疗站的接生员已经无能为力了,需要到公社地段医院进行生产。
当大家把索索用门板抬到公社地段医院时,天已经黑了,索索被推进产房好长时间了,金枝与到来的人们坐在产房门口的木长椅上等待消息。公社地段医院的条件很差,只能进行传统方面的接生,象剖腹产等方面的技术还达不到。听到索索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金枝心痛死了。
两个小时过去以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一位满手是血的中年男医生推门出来问道:“谁是家属?”接着一位年轻的女护士抱着孩子出来。
我,我是孩子他婆,生娃婆的婆婆。是娃子还是女子?”
“恭喜你,得了个大胖小子。”
“是娃子就好,是娃子就好。”
那婆婆兴高采烈地只顾抱着孙子乐呵,完全不关心索索的死活。
“大人怎么样?”金枝急切地问。
那位男医生接着说:“对不起,大人没保住,我们尽力的。”
医生话还没有说完,金枝就大声哭着扑到产房里,摇着被白布遮盖的索索遗体,一个劲地喊着:“姐姐,姐姐,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死的太冤了。”她那无用的堂姐夫只是蹲在产房的地上抱着头,嘴里不停地“哎,哎,我娃咋办呀。”
公社地段医院的技术条件虽然比大队合作医疗站好些,但有能力的医务人员很缺乏,那男医生姓刘,也不是什么专科医院毕业,只是当年地方政府在贯彻毛主席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政策时,在县级医院培训了半年,医疗技术水平很有限,只不过刘医生胆量过人,面对病人,他什么病都敢看,从没有做过的手术他都敢下手,尤其是妇产科病,刮宫、流产等,他都是硬着头皮上,用手术刀救活了许多人的生命。由于乡下离城里太远,又交通不便,农村人不管得了什么病都要求刘大夫给治,只是索索失血太多了。
按照农村的旧习,人死在了外边,尸体就不能再回村了,否则就会把晦气带到村子,只能在外入殓直接进坟地,特别是生孩子死了的女人,更忌讳。他们说生孩子死的女人罪孽深重,死了要坐血河,对活人杀伤力特大,尸体从谁家门口过扑杀谁家。于是索索的婆家人不打算将索索的尸身运回家,而是直接在医院装殓进入坟地。金枝的大伯谢有年知道后,除了难过坚决不同意。金枝的奶奶知道后,失声痛哭一阵后,用拐杖撑起自己的八十多岁的老身体,召集自己的几个儿子和成年的男子知道后,基本上都到了,大约有二十多个,其中就包括当大队书记孙子,告诉他们一定要把索索搬回他们陈家坎家里风光大葬。门中的精壮的谢小犊,再加上黑女、妮娃、绸子和杨玉兰,吓都要把陈家坎人吓趴下。陈家坎村是一个小村,人口不多,仅有的几十个男女老少都在村口阻挡,有的拿着桃树枝,有的端着水盆,当苟家滩村人抬着索索的尸体往村里冲时,他们一个个都往后退,只是用桃树枝乱拍打,给地下泼水。在谢有福弟兄几个的带领下,金枝的门中人硬是把索索的遗体搬回到其婆家的堂屋。
渭河边上的水位本来就较高,经过七六年那年的连月阴雨,水位就更高了,有些玉米地水都多深的,玉米杆还长在地里无法处理,小麦也无法种进去。由于索索是年轻人,按照习俗要在下午安葬。第二天下午,当金枝和送葬的人们赶到墓地时,墓坑里盛了多半坑水。陈家坎村中抬埋的劳力用桶将水去完,刚把棺材放下去后,那水哗地一下子又上来了,还没等大家填土,水就把棺材淹没了。
看到这种情形,金枝伤心极了。索索的母亲黑女哭地死去活来,杨玉兰和妮娃、绸子妯娌三个边照顾大嫂边哭,同时手里还烧那用玉米壳编织的草盘,希望索索到阴间后不会坐血河,而是坐到草盘上。看到这样悲惨的境况,金枝更伤心了,回家时整整哭了一路,她痛恨命运的不公,感叹堂姐的凄惨。就在金枝和门中人准备回苟家滩时,有人来报,金枝的奶奶因悲伤过度也不行了,大家二话没说,撒腿就往回跑。
堂姐索索和奶奶的死,对金枝刺激很大,她倔强地认为,如果她是个医生,堂姐和奶奶就不会死,她立志要当医生,一定要考医学院。因此,在学校开始分科时她选择了理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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