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喜欢吃菠萝,说小时候在小人书里看过了,一直惦记着。
晚上下班路过起湾道新村市场对开路段,看见路边摊档上放着玻璃瓶,黄亮的菠萝浸在盐水里,台上摆着青黄的菠萝。
我将车停下来,走近第一个摊档,刚要问价,抬眼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不就是在一中朗晴轩对面路口带着宠物狗摆摊的李姓内蒙小伙吗?
有一段时间了,他没在朗晴轩门口出现,那个档口换成了一个河南人。那天向河南摊贩问起原来的摊贩,河南摊贩说换地方了,并说原来的摊贩是河南老乡,是自己的徒弟。我知道,河南摊贩不知道有个内蒙摊贩,或者故意装不知道。
一边挑选菠萝,一边用眼睛搜寻那只帮他守摊的宠物狗,没有一点踪影,忍不住问他,“宠物狗呢?”
他叹息一声,“被车撞死了。”他说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他清楚地记得是3月7日晚上7点多钟,在朗晴轩车库进出口,一个认识的人开车路过,宠物狗出现在车轮前,对方没看到,碾了过去。失去了宠物狗,他见司机是个熟人,就说“算了”。但对方坚持给他300块钱,说是安葬费。
我有点为那只听话的宠物狗惋惜,想起他生意间隙抱着宠物狗抚摸的画面。
那是去年12月的事了,晚上散步路过朗晴轩门口,几个市民围着夜间水果档,咱家家长凑热闹买了水果,档主忙不过来,看着家长递过去的钱,叫家长把钱放在车头木板上,家长听命。
微风吹过,钞票随风飘动。我担心钱吹走了,呼唤家长按住。 档主并不惊慌,呼唤一个名字,“花木兰,把钱压住。”
循着钱的方向望过去,但见木板上一只棕色的宠物狗站起身来,伸出前脚按住钱,望着档主摇头晃脑。
走开几步,忍不住回头,有心拍下宠物狗看护金钱照,但顾虑档主高大威猛,我怂恿弱小的家长上去。但家长比我还害羞。
照片不曾拍下,但我记住了这个替档主打工的宠物狗,也记住了这个高大帅气的档主。每次路过,见他的流动水果档在,就上去问问价,偶尔买一点,贪的是便宜,喜欢他的热情。
我的注意力其实在宠物狗身上,又一个晚上,瞥见宠物狗在他脚下打转,提了个无厘头的要求:“抱着你的宠物狗拍张照好吗?”心里抱定他投过来白眼,但是没有。他爽快地抱起狗,站到档位前,我端起锤子相机,他的表情却僵住了,刚才的伶牙俐齿不敢张开,大约很少面对镜头。
看着镜头里的他,我知道,思想的屏障拆去了,可以聊天了。终于知道了他的姓名和来历,他跟妻子在中山卖水果一年多了,夫妻各守一个夜间水果档,妻子白天守家,晚上守摊;他白天兼职装饰公司拉业务,接到单交给公司做,晚上跟妻子一样出动。他们从沙朗水果批发市场进货,11月份赚了5000块钱。
他主动把装饰公司名告诉我了,我不敢透露,怕公司给他施加压力。
离开时,他和宠物狗一起跟我告辞。
我偷笑着回家,心里想,下次路过他的水果摊,有了跟他深聊的理由,因为,从告辞时的笑里,我知道,他把我当朋友了。
而今,那只记忆中的宠物狗永远消失了,我突然有了一丝失落。问他还准备养一只狗吗?他说不了,照顾不过来。
转而问他的水果档为何挪了窝?问过之后,就提醒自己,这是多此一问。他是流动摊贩,地点只能相对固定,城管严管起来,就得躲猫猫;同行竞争起来,也得换地方。他说,有一次被城管收了摆摊的三轮车,半个月没法出摊。
他说,老婆还在朗晴轩一带卖水果,不过,当晚老婆跟他摆在了一处。他用手指指旁边一个水果档的绿衣女子,告诉我那是他老婆。那个摊档跟他一样摆着菠萝。
我无意打听他的年龄,但他告诉我,自己1993年生,现年23岁。他是个90后,我吃了一惊。
他说,五一节快到了,他们这两天忙着清货,准备五一前把别的水果清掉,专门做菠萝。
眼下正是菠萝便宜的季节,论个卖,10块钱3个。我要了4个,其中2个请他削了皮。他一边削皮一边告诉我方法,提醒我削好的今天就吃。
转身离开,看着路灯下的他和妻子模糊成一道剪影。我分明看到一个群体,跟他们一样,守在人群出没的路口,就在我们身边,或年轻,或衰老,有时身边跟着一两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永远在他们的视线里,而我们往往对他们视而不见。其实,他们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是我们的乡亲父老,他们从家乡出发,在城市的角落寻找生活。许多次,我提醒他们,不要短斤缺两,一份真诚可以赢得回头客,延长他们的生存时间,在与城管的猫捉老鼠游戏中赢得同情。
2016-04-28
一个90后流动摊贩的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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