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治理基层冲突，既是社会管理的重要内容，也是实现善治的必要措施。既有研究表明，当今中国农村的群众社团与基层冲突关系密切，治理基层冲突应当重视发挥群众社团的作用。然而，既有研究未能说明各类群众社团与基层冲突的关系是否相同，也未能说明群众社团与各类基层冲突的关系是否相同。本文采用案例比较和统计分析相结合的方法，初步回答了上述问题。通过案例比较，本文发现，兼具自主性和嵌入性的群众社团更能同时获得群众和基层干部认可，从而能够更好地消解制度外冲突，保证基层矛盾在制度框架得以解决。通过统计分析，本文发现，兼具自主性和嵌入性的群众社团不仅能够消解集体上访等制度外的群体冲突，还能消解抗缴税费等制度外的个体冲突。

近一二十年来，中国的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都取得了巨大成就；但与此同时，由国企改革、农村税费和环境保护等问题引发的基层冲突也日益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在应对和处理基层冲突的实践中，党和政府已经意识到：只有重视群众，依靠群众，自觉践行党的群众路线，提升基层治理水平，才能最大限度、最高效率地维护稳定、实现善治。习近平明确指出，“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要同做好群众工作紧密结合起来，深入研究形势和任务的发展变化对群众工作提出的新要求，积极探索加强和改进群众工作的新途径新办法，把群众工作贯穿到社会管理各个方面、各个环节，从源头上化解社会矛盾、维护社会稳定、促进社会和谐”。

本文将顺承这一思路，立足实证材料，深入探讨中国农村基层冲突的治理机制，以期总结出依靠群众有效防范和化解基层冲突的可行之道。具体来说，本文将以群众社团与农村基层冲突的关系为切入点，使用案例比较与统计回归相结合的方法，力图勾勒不同类型群众社团对于消解不同属性农村基层冲突的差异性作用，并归纳导致这些差异出现的社会机制。为实现上述目标，下文将首先回顾既有学术成果，明确本文所试图填补的研究空白；随后围绕两组核心案例，识别出那些能够消解基层冲突的群众社团所具有的结构特征，并总结出一个理解群众社团和基层冲突关系的新框架；然后引入统计分析，评估和检验各类群众社团对于消解不同属性基层冲突的差异性效果；最后总结本研究的学术贡献，并简单探讨其政策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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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结论和讨论

要想最大限度减少农村基层冲突对于经济和社会发展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必须依靠群众，力争把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探索出能够消减体制外抗争的长效机制。既有研究虽已注意到了群众社团与基层冲突之间存在密切关系，但却没有说清两个重要问题：第一，哪类社团更能切实消解基层冲突；第二，社团对于消解各类冲突的作用是否相同。藉由建立在“最似系统设计”基础上的两组比较案例研究，结合基于全国抽样数据所进行的统计分析，本文对上述两个问题做出了初步回答。我们发现：在控制住其他影响因素的情况下，自主性社团更容易介入基层冲突的动员或者消解过程，而兼具自主性与嵌入性的社团，则更能切实降低发生制度外冲突的可能性。

兼具自主性和嵌入性的社团之所以比其他社团更能降低抗争，并不在于它们能够消除冲突，而在于它们为那些能够同时获得群众和基层政府双重认可的“交叠权威”提供了舞台。这些“交叠权威”可以有机地沟通群众与基层政府、有力地破除那些可能导致事态恶化的谣言、有效地协助矛盾各方共同努力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交叠权威”存在的村庄，农民更倾向于采用制度化的渠道来反映问题，小规模低烈度的冲突一般不容易升级，从而降低了爆发体制外冲突的可能性。

我们认为，上述研究结论具有两方面政策意义。

首先，群众社团与农村基层冲突之间的关系，既非常密切，又非常复杂。因此，党和政府在面对群众社团时，应该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提高政策的精细化程度，对各类社团分别采取合宜的管理方式，最大限度发挥群众社团的积极作用。具体来说，对于那些只有嵌入性而没有自主性的社团，要尽量减少控制和干预，推动它们进行自主决策与自我管理，鼓励它们赢得群众认可；对于那些兼具自主性与嵌入性的社团，要充分重视发挥它们调解纠纷和化解冲突的作用，为它们的存在和发展提供比较宽松的环境，保护和鼓励它们参与社会事务的积极性；对于那些只有自主性而没有嵌入性的社团，要在制度允许的界限内充分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避免与它们发生不必要的冲突，积极引导它们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

同时，“交叠权威”是调解纠纷与化解制度外冲突的关键；因此，要充分重视、保护、鼓励与支持村庄社会中业已存在的“交叠权威”，同时以开放的心态和积极的行动发掘与培养出更多“交叠权威”。具体来说，应当充分信任它们，重视保持他们与国家正式治理结构的密切联系，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在政府与群众之间的桥梁作用；也应当保护他们的积极性，尊重它们的合理要求，寻求通过协商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防止他们因关键利益或核心诉求受损而转变为制度外冲突的组织者与催化剂。此外，还应该充分重视那些在群众中拥有较高威信的社会权威，争取将他们吸收进正式的基层治理结构中，引导他们主动使用自身权威维护社会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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