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怒江（17）：门票

    网络上的旅行攻略，大多会教人怎么逃票。出行前我看到的一则攻略却这么说——丙中洛一步一风景，每一处风景都不比其他票价一百元的风景区差；为这么多美丽的风景总共才花一百元，值得而且应该。

    我上次来丙中洛没有买门票。我们那次到达的时候在夜里十一二点，工作人员已经下班回家了。对于风景区门票，尽管有时候会有意见，有想法，比如有的门票太贵太贵，而景区实际上又没有提供过得去的服务。一般情况下，我还是会欣然接受。一方面，这里有交换的性质，毕竟旅游景区还是提供了建设和运营的服务；另一方面，有时候也有为地方财政做点微不足道的贡献的意思；尤其是在那些偏僻落后的地方。

    停车买票的时候，前面的几位都不是很干脆，尤其是那位东北汉子。那老兄挺有意思。他说刚刚从缅甸旅游回来，因为还有点时间，就到丙中洛来看看。他的时间很紧张，今天到明天就得离开。我跟他说，你今天晚上要快天黑才能到，明天早上天刚刚亮就往回赶，这样你就看不到丙中洛的风景了。那伙计倒是想得开——我看看沿途的风景就可以了。看他走路很不利索，似乎是中风的样子。他说不是中风，而是脚上长了骨刺。可是，他不仅左脚不利索，左手也不方便，做事只用右手。那伙计喜欢说话，可是哇啦哇啦听不清楚。我这些年对那些脑子不利索却又喜欢忽悠人的家伙很没好感。这家伙只是手脚不利索，虽然有点咋咋呼呼，还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管理站工作人员是一胖一瘦两个老头，走近车前动员大家去买票。东北汉子一开始就表现出很不屑的样子，“买什么票？谁让你们来卖票的？”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让人很不舒服。这种事情对于管理站工作人员来说应该见多了。但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还是没有多少办法应对。对他们来说，用汉语思维本来就很不容易，解释政策更是为难。工作人员被呛得涨红了脸，却坚持着。因为表达有些困难，仿佛理亏了一样有些支支吾吾。其实我也能理解那东北汉子的想法。只是到丙中洛住一个晚上，却要多花一百块，确实会感觉冤枉。工作人员的坚持也完全合情合理。这里要说有什么问题，还是出在在东北汉子身上，谁会像他那样犯神经，来回路上花几十个小时，只是到丙中洛住上一个晚上。东北人也涨红了脸，坚决不买票。不过，他说的话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们这里是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我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我想到哪儿就到哪儿。你们管不着。还想要我买票，你们有没有王法？”这样就说得有些恶心了。不仅蛮不讲理，而且是欺负人。我对那家伙的同情一下子消失。为了息事宁人，我用云南话跟两位工作人员商量，说明情况。工作人员得到台阶下，就放过了那家伙。

    在整个过程中，我的心理也有过微妙的变化。事前我是准备主动买票的；管理站工作人员走过来的时候，前面几位都在推诿，我在瞬间也产生过随大流的念头——似乎我要是主动买票有点格格不入。但这种机会主义的想法很快被放弃，并且在放弃之后有了某种快意；买票回来看到东北汉子还在纠缠，我为刚才自己心里瞬间浮现的机会主义感到一丝愧疚；愧疚之后，自己的心理似乎被洗净，开始滋生某种道德的神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