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当作协副主席无价值


 

女诗人余秀华新近推出的诗歌选集《月亮落在左手上》首印10万册售罄,一时成为诗坛佳话。20日晚,“余秀华诗歌分享会暨读者见面会”在北京举行,余秀华现场诵诗,民谣歌手钟立风到场弹唱,歌手李健也通过视频分享了读余秀华诗歌的感悟。

成名后还是回到原来生活

活动一开始,“脑瘫诗人”余秀华就回答了很多主持人收集的读者提问。谈到成名所带来的变化时,余秀华说:“收入的增多是自然的,之前对出名没有期待,但它真的来了,而且让生活过得更好,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但这在村里没有太大影响,老乡还是把我看成余秀华,没有把我看成是“怪物”。”

余秀华坦言,那些关于自己“拯救诗坛”的说法都是不靠谱的。“我没有能力、能量去拯救诗坛,也没有这种责任感,这种说法太夸张了。”她接着说,对待别人的看法心态已然放淡。“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我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去写诗。”

余秀华预测,读者对自己的热度很快就会过去。就像爱情的保质期一样,自己最多也就会红半年时间,时间再长了不正常。她表示,成名可能会剥夺自己写诗的安静的环境和心态,但是这种热闹是短暂的,它只是生活的表象,与生活的本质和自己的内心关系不大。写诗是一辈子的事,短暂过后,还是会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原来的生活里有自己的习惯、生活模式、思维,不会被破坏掉。环境对我无能为力,它无法改变我。我会保持安静的心态去写诗。”

带有歧视的标签是不真诚的

余秀华在成名之初身上就被贴上了“农民诗人”、“脑瘫女诗人”这样的标签。但她自己对这种标签是不认可的。她说,标签概括了自己的身体特征和身份,但这些都与诗歌没有关系。写诗是没有门槛的,因而所有的标签都是错误的,带有歧视的标签是不真诚的。

对于身体上的缺陷,余秀华说自己并未做到完全接受自己,如果能摆脱身体上的不便,自己的选择会更多一些。但这并没有影响她拥有幸福。“幸福不是东西,只要自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按自己的心意去生活,内心感到满足与平静,就会幸福。”

作协副主席只是没价值的头衔

余秀华在年初当选湖北省钟祥市作协副主席。在她眼里,这既不是职位,也不是职称,只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头衔。“这是官方在肯定我写诗的成绩,但我不需要这种肯定,因为它和诗歌没有关系。”

那余秀华所钟情的诗歌在她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呢?她说,“诗歌在这里不能当职业,只能是爱好。它是与心灵相关的一种表达。而且诗歌创作是一件私人的事情,不太需要与别人的沟通。创作的灵感来自与生活的积累,经历、感悟和阅读,然后被某个点所触动,迸发出文字。写诗不是作诗,作诗是去虚构,而写诗是最可靠与真实的。写诗也不是作秀,我不会作秀。”

钟立风现场弹唱 李健视频送祝福

在现场十几名读者分别朗诵完余秀华的诗歌之后,诗人自己也在钟立风吉他的伴奏下深情朗诵起来。而钟立风则将《月光落在左手上》的首篇《我爱你》用吉他弹唱出来。随后,李健也通过视频,分享了读余秀华诗歌的感悟。

李健在视频中称,“余秀华的诗是土地里长出的有机诗歌,纯粹、有生命力,有趣、自成一体。我喜欢她的诗,也喜欢她生活和写诗的状态。她真的是‘在云上写诗,在泥里生活’,我希望她能保持这种状态。”(中新网 唐云云)

以下为腾讯文化独家文字实录:

网友提问

主持人马宗武(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艺之声主持人):事前我们做了一些征集活动,我整理出来的都是尖锐的问题。余秀华看了两眼告诉我,“都是屁话”。

网友:你的生活因为被关注而发生的巨大变化是什么?《诗刊》编辑曾经给你的稿费是1000元,你觉得挺多。现在是不是要比这个多了?这个变化是你所期待的吗?

余秀华:稿费增加是自然的。说实话,我没有真正期待过,不过等它真正来了,我的生活因此变得更好,我也还是挺高兴。

网友:你生活的横店村的村民是如何看你的?

余秀华:他们还是将我看成余秀华,没有把我看成一个怪物。

网友:有人因为余秀华开始关注现在的诗坛,尤其是有点低迷的诗坛,说的大概意思是你拯救了诗坛。你如何看这种说法?

余秀华:大家关注诗歌,关注诗坛,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至于说我拯救了这个诗坛,我觉得太不靠谱了。我没有这样的资质,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太夸张了不好。

网友:你怎么看大家对你诗歌的评价,无论好的坏的?

余秀华:诗歌写出来,会有人说好,也会有人说不好,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现在心态非常平淡,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他们的看法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主持人:你刚出来的时候就有人说余秀华的热度会很快过去,你自己也说过。不过从今天观众来的情况以及网上报名的情况看,这个热度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你看这个热度还能持续多久?

余秀华:我想应该差不多了吧。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热度期,而且我这个事情红起来本来就不正常,红得不靠谱。就像恋爱,热情的保质期一般只有3个月,我的至多翻一倍,6个月吧。

主持人:有人说你的诗歌写得最好的时候,都是自己身体或者生活遭受痛苦的时候。现在你的生活最起码看起来丰富多彩了很多,这是不是会影响你的创作?

余秀华:现在参加的活动比较多,没有特别安静的环境和心态来写诗歌。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我觉得没有问题,因为我会用一辈子来写诗。这是一个很短暂的过程,不会影响我。而且你们看到的都是生活的表象,和一个人的内心没有太大的关系,虽然会有些小起伏,但最终会回归平静,回归真实。

主持人:最后是一个最惨烈的问题:有人说,你的身份首先是“脑瘫病人”、“乡野农妇”,最后才是“诗人”,这些标签是逃脱不掉的。你怎么看?

余秀华:我的身体情况、身份,与我的诗歌没有关系。我觉得写诗任何人都可以,它没有门槛,没有门槛就不存在贴标签的问题。现在有“民工诗人”,但是为什么没有“工人诗人”、“大学教授诗人”、“学生诗人”?我觉得这些标签本身就代表着一些歧视。

现场学生提问

学生:你觉得什么诗是好诗?

余秀华:我也不知道,但最起码写诗的时候不要写错别字吧。在我看来,好诗就会让我很感动,很受启发。很多诗像白开水一样,写得很平很淡,但用词又很刁钻,这样的我觉得不好。好诗没有标准,你觉得好就是好,这只与你水平有关,与诗没有关系。

学生:我觉得你有中国女诗人中少见的幽默。如果没有身体上的限制,像你对生活这么热忱的人,理想的生活是怎样的?

余秀华:这个我也说不好。如果我是个正常人,起码我还是比较好看的吧,选择也会更多。你说中国女诗人欠幽默,这个我也不知道,大家可能比我自信,比我理智,没有我这么无知。无知者无畏,无畏者才幽默。

学生:怎样做一个幸福快乐的女人,怎样去生活?

余秀华: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接受我自己。我想让自己表情自然一点,但我做不到,只能说我更多地宽容了自己。对于怎样做一个幸福的女人,我没有发言权,但我觉得,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幸福的。

学生:怎样看待诗人的诗意、灵感、才华和苦难的关系?

余秀华:灵感受许多方面的影响,比如说经历、生活的感受等等。灵感就是一种积累,在生活中某一点触发了它,就可以写出来。你认为苦难和才华有关系吗?

学生:你的爱情观是什么?怎样看待爱情?

余秀华:现在也说不清什么是爱情。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自己那么渴望爱情,爱情会带给我什么。后来我想,爱情是通过另一个人的眼睛,给你一个通道去看到这个世界。不要问我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你们的事啊!

学生: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余秀华:我们不需要去想幸福是什么,它什么都不是。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按照自己的喜好去生活就行了。

学生:什么力量支持你坚持写诗?你以它为职业吗?

余秀华:诗人不可以成为职业,只能是一种爱好。写诗是心灵的表达,不是赚钱的工具。诗歌于情于理都不能作为一种事业。

学生:能不能推荐一下你最喜欢的作品?

余秀华:我最喜欢的诗还没写出来,我会继续写。

学生:你喜欢“作协副主席”的身份吗?对你的生活有何影响?

余秀华:作协副主席既不是职位,也没有职称,只是一个头衔。当初授予我的时候,说是为了肯定我写诗的成绩,但是我觉得,我写诗的成绩不需要任何人肯定。

学生:你写诗是一种怎样的状态,癫狂的还是平静的?

余秀华:癫狂的状态怎么可能写诗?我在安静的环境写诗,只有心态平静才能写,因为写诗需要思考。

学生:你去昆明参加帮助脑瘫儿童的公益活动,有什么感受?

余秀华:能够实实在在地帮助到他们就行,与名利无关。

学生:为什么当初选择用“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做题目?

余秀华:当初在QQ群里聊天的玩笑话,我又口无遮拦的。其实我想表达的是,当相爱的时候,无论多远都会去见对方。

学生:你的诗歌中经常写到白色。你是否觉得白色有一种安全感?

余秀华:我更喜欢黑夜,黑色给我安全感。相反,白色是最没有安全感的颜色,是虚无的。我钟情于黑夜。

学生:你是否感觉到孤独?有哪些孤独的瞬间?

余秀华:你前面一句是对的,后面一句是错的。我觉得我时时刻刻都是孤独的,你后面这个问题应该是问“什么时候感到寂寞”。孤独是我内心深处的感受,是不可排除的,寂寞是可排除的。

学生:在大众的热度过去以后,你所回归的真实生活会是怎样的?

余秀华:我在那样一个环境里生活了半辈子,它的形状和生活模式都已经形成了格式,不会因为短暂的变化而改变。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除了我自己,外界环境根本拿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