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薄云天》——系列之二:《北非营救》一


兄弟换命

1984年7月12日老山松毛岭,天气闷热的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笼罩在中越边境上空。空气似乎停滞,没有一丝风。到处是热浪翻滚,树叶扫在人的身上也黏糊糊的留下一道道粘痕。人身上发粘,连唾液都黏糊糊的吐不出来,嘴巴黏糊糊的也难以张开,也不想张开也不能张开,所有人都用眼神和手势传递着指令。一切都寂静无声的进行着,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隐藏着猛烈的杀气弥漫在山林里。

潮湿炎热的天气使参战的双方士兵根本穿不了衣服,军服在这里的阵地上没有使用价值。一对赤裸着身体的中国尖刀排士兵,小心翼翼的在进行总攻前的排雷任务。越南人在中国的边境线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地雷,以阻止中国军队的前进步伐。特别是在双方集中交火的阵地上,成为一道人人皆知的“隐蔽”屏障。尖刀排的士兵们在令人窒息的热气包围中小心翼翼的排查着地雷。如果这片雷区没有排除,后面总攻的战士将有大量的伤亡留在这里。总攻的目标能否成功实现是个最主要的问题。

时间像个坏孩子,在快速又闷热的围绕着尖刀排的士兵们转悠,如果它的恶作剧得逞,让战士们有一点点疏忽,就有可能让所有人倒在这里!这时,尖刀排工兵鲁达康,踩到了一颗地雷。

无名高地上越南人的狙击点,和狙击点前方射击盲点的这片雷区是尖刀排必须啃下来的任务,尖刀排以牺牲了11名战友的代价已经把狙击点排除。还有不到30分钟,冲锋的信号弹将要升起。如果这颗雷引爆,那么这一片雷区就无须再排,结果是尖刀排所有人将全部倒在这里。如果这颗雷不排除,那么后面冲过来的战友将以血肉之躯趟雷,总攻的计划可能会被打乱。

鲁达康的腿瑟瑟的有点抖动,因为他很清楚在这样的雷区都是一个个饵雷连在一起的布雷方法,如果这颗雷引爆,将会是一连串的爆炸。如果为了赶上总攻的时间,给总攻的大部队扫清障碍,鲁达康只有以身引爆这片雷区。如果想生还,慢慢的排除这颗饵雷和连接着的连环地雷,时间毫无疑问是不够用了,并且安全排除的难度非常大。如果现在一不小心引爆了这棵地雷也极有可能是饵雷的地雷,那么鲁达康和他的战友们将全部成为碎片。并且前方隐蔽在暗处狙击点的越南人随时准备着倾泻出所有的子弹。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鲁达康和战友们全神贯注的集中在这一颗雷上面,闷热的天气,时间也似乎凝固。汗珠滴落的声音都似乎格外的响。这样的雷区,任何人也不敢造次。

这时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腿,一只手慢慢的移动下去,把手紧紧按在了引信上,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拉出了鲁达康的脚。“蹲下,原地退回。”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抗拒的余地。这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需要极大的勇气,因为稍稍的松动就可能连同用手按着雷的人一起被炸成碎片。并且还要保证鲁达康不受惊吓而稳稳的退出去,不能再次踩到另外的地雷。

时间似乎让人窒息般的停滞又以抽屉式的快速抽走,如果这是一颗饵雷,下面链接的可能不止一颗地雷,时间根本来不及等待排除。如果不排除,后面的士兵们将和尖刀排一起用血肉之躯趟雷。

“是饵雷,退远点,全部卧倒。”低沉的声音威严的命令着大家,没有一丝意外和慌乱,惊人的沉静。这句话就意味着唯一的方法是踩着地雷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松开引信,人同时后倒,重伤存活的几率微乎其微。而现在还不是踩着雷,是一个人用手在按着这颗饵雷。这个人就不是用一条腿面对地雷撤回来,而是头部面对着地雷去撤回手,面对面来引爆眼前近在咫尺的地雷。那么以一个人为代价换来时间和尖刀排其他人能够活着!这,是唯一的方法。也是最合适的排除方法,因为尖刀排所有人都站在雷区深部,如果鲁达康的脚下发软一旦松动,全部人都将倒在这里,以一个人换来所有人的生命和自己仅有的万分之一的机会显然是最好的方法。但是能做到这一点并且异常冷静,号令尖刀排所有人退后的最佳人选,只有尖刀排排长赵伍自己。

“大哥,排长,老赵……”

“不要说话,记着都给我活着回去。”声音依旧沉稳如山。

“再退后。”

“大哥,大哥,排长,老赵……”

“大哥,是我踩的雷啊,大哥,给我吧赵哥,大哥……”

“退后,不要说话,趴下,要全部给我活着回去……”声音威严如铁,没有一丝的犹豫!

“大哥,老赵,赵伍……”

“滚,别废话,都退回去。”

“大哥……”

“回去,退回去……”

巨响中一个身影飞了起来,血水糊满了双眼的鲁达康刚刚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又一连串的巨响伴随着掀起的泥土夹杂着一排排倒下的树把他埋在下面。越南人暴雨般密集的子弹把尖刀排埋伏的周围岩石和泥土全部翻了一遍。红色的信号弹升起来了,军队猛冲了过来。满眼的销烟和烈火,震耳欲聋的枪声爆炸声,士兵们都低着头一个劲的往前冲。对面高地上的炮火暴雨般的倾倒过来,一排排的人影倒下去……

借着炮火的亮光,鲁达康看到老赵倒在一棵树上,一条胳膊已经不见,大半个身子血肉模糊,脑袋上脸上胸脯上都血淋淋的,还夹杂着黄色的脑浆似的液体,整个人全然成为血人。

“老赵,老赵,大哥,排长……”尖刀排兄弟们围绕在赵伍身边哭喊着。赵伍的一只眼睛睁开张着嘴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活,活,活着,回……”一只眼睛睁着,另外一只眼睛被脑浆和血糊着,身子一挺断了气息!鲁达康身体剧烈的抖动着,抱着这个本来应该是自己受伤的身躯,以命相交的大哥,泣不成声的哽咽着哭喊:“老赵,大哥,大哥……”

尖刀排的兄弟们不顾炮火,齐刷刷的跪倒在赵伍身边,大声哭喊:“大哥,大哥,排长,老赵,大哥……”

火光中爆炸声中,松毛岭几乎全部笼罩在火海中,队伍潮水一般冲过去……历史记住了这一天,中国对越自卫反击战取得了胜利!

北非事变
 

2011,2月7日香港。燕赵集团的文秘拿着‘鲁董时间安排’走了进来。今天是忙碌的一天,很多事务排满了全天的时间。

上午9:30,新加坡淡马锡公司高级代表21楼会议室项目说明;

上午10:20,26楼燕赵会客厅接见泰国王室特使;

上午11:00,英国PI协会8楼2号会议室提交伦敦会议成员名单及会议纲要;

上午12:00,5楼11号餐厅宴请泰国王室特使,12号餐厅宴请英国PI协会;

下午14:00,港马球会组建议程会议;

下午15:30,尖沙咀鹭岛酒店XX公司招股宣讲;

下午18:00,维港大酒店参加港督·企业家恳谈会;

“鲁董,您今天的时间安排给您看看。”

鲁达康山一般的纹丝不动的站着,面对着维多利亚港,头也不回的说:“我的所有安排全部取消,全部由Andre副总替代我。打开26楼唐山会客厅,准备好茶点,再放上几条烟。现在打开电脑找出利比亚相关新闻网页,安排两名司机两辆接待车先到国际机场等候指令。”

“鲁董……”

“照做!”

鲁达康身边的人都知道鲁达康言简意赅说一不二的风格,听到鲁达康不容置疑的指令,文秘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鲁达康拨通了一个电话。

“‘雷达’,小萍妹子三天前失去联系了,利比亚正在内战,我非常担忧她现在的安全,我安排的人上周出发昨天已经转道埃及到达班加西。汇报说小萍的公司已经疏散了,小萍两天前已经被一帮政府军扣留,我找的雇佣兵转告说需要50万美元赎人。我今天就过去,你马上来我公司,我们等候樊虎李钊军他们四个过来,机票我已经订好,下午都能赶过来。接机的车已经派往国际机场。”

“等我”。异常干脆的,电话已经挂断。

“雷达”是高岩,辽宁大连人,香港尖沙咀“战友”茶楼老板,45岁。1984年7月12日老山松毛岭战役老山尖刀排二等功退役通讯兵,绰号“雷达”。

鲁达康,河南南阳人,香港燕赵集团董事长,46岁。1984年7月12日老山松毛岭战役尖刀排二等功退役工兵,擅长排雷、格斗,绰号“野鹿”。尖刀连格斗第二,第一是替他赴死的赵伍。

赵伍,河北唐山人,一级战斗英雄,1984年7月12日老山松毛岭战役尖刀排排长,尖刀连格斗第一,绰号“唐山大兄”,阵亡时年22岁。

樊虎,河北保定人,地产商,45岁。1984年7月12日老山松毛岭战役尖刀排退役二等功侦察兵。武装十公里全师冠军,绰号“虎王”。

李钊军,河北邯郸人,烟酒店老板,45岁。1984年7月12日老山松毛岭战役尖刀排二等功退役工兵,善辨别地形,绰号“地图”。

刘大雄,河南南阳人,建筑公司老板,46岁。1984年7月12日老山松毛岭战役尖刀排二等功退役狙击手,绰号“枪雄”。

王毅中,河南开封人,物流公司老板,48岁。1984年7月12日老山松毛岭战役尖刀排二等功退役侦察兵,尖刀连格斗高手,绰号“毒中”。

我们都是亲兄弟

1984年4月初,老山。尖刀排40名战士整整齐齐的排队把写好的遗书交给排长“唐山大兄”赵伍。一个个稚气的脸上写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那种慷慨赴死,悲壮的自豪。赵伍在队列前从一个个战士面前走过,拍着战友们的肩膀,整理着他们的衣领,捏着他们的脸颊,低沉又威严的说:“尖刀排里没有孬种,但是你们都给我小心了,打的再过瘾,也要时刻保护自己,都给我活着回来。要死也是我先!尖刀排里都是换命兄弟,我只有两件事要做,一,完成任务。二,让大伙都活着。这些遗书我等着这一仗打完了烧掉,一封也不用寄出去。记着,都给我活着!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兄弟姐妹也是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家人也是你们的家人。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换命兄弟!现在想说点什么就相互说说,一小时时间。”

没有恐惧,甚至有一些大战前的兴奋。战友们相互拍打着,高声说话。高岩、韩小峰、张晓、王红军、方致义、李钊军、韩红磊、王毅中、刘大雄、樊虎……“仗打完了,去我家里玩……”。“我那里有水库鱼……”。“我爸会种果树……”。“我妈做的蒸菜是我们那里最好的……”。“我家有渔船……”。“我会抓兔子,抓兔子的方法对付越南人也有用……”。这些大孩子们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分享给战友们,兴奋的大声抢着说话。

夜色降临了,尖刀排的目标是核心阵地62号高地。越南人除了占据有利的射击位置之外,还设置了很多陷阱,里面布满了用钢夹、竹刺制造出的完美杀人工具。战斗异常惨烈,尖刀排一米一米的距离向高地推进。越南人用猛烈的炮火压制着尖刀排。让人窒息又紧张的时间在剧痛中缓慢的伴随着强烈的疼痛慢慢的抽走,又在任务的节奏中飞快的过去。越南人的增援部队随时有可能赶过来,尖刀排又被敌人的火力死死的压住。还有几名被陷阱和子弹重伤的战友随时有牺牲的危险。时间就是命!

高岩和鲁达康沉不住气的刚刚撅起屁股想跳进前方的一个凹地里,就被赵伍一个鱼跃压在身下,一阵扫射过来,高岩的屁股被打了个枪眼,从裤子两边打穿出去,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忍着痛还能爬行。鲁达康在赵伍的身下安然无恙。赵伍的右臂被打穿,张口的血口像火山口一样汩汩的冒血。赵伍抓了一把泥土按在伤口上,割下一条背带紧紧的勒住伤口。紧紧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说:“谁也不要做冤死鬼,都给我隐蔽好了!鲁达康,刘大雄,李钊军跟着我绕过去,其他人埋伏,吸引火力。”

赵伍带着三个人从芭蕉林里慢慢的爬着,他们的肚皮和裸露的身体被划出了一道道血痕。绕过了正面对着高地的芭蕉林,有一个小山包可以避开敌人的射击,高地上的越南人看来也所剩无几,这里没有设防。几个人爬上去,先看到的就是几名越南人的尸体,如果这里还有一个越南兵,那么尖刀排就没有过来的机会。距离20米不到的高地从这里看显露无遗。但是越南兵也知道这边已经空了,在这个方向用树木堆了厚厚的掩体,他们趴在掩体里面,从这边子弹没有办法射击到他们,手雷和炮弹也很难威胁到他们,两个山包之间是深深的壕沟。几个人傻眼了,怎么办?时间就是命!

赵伍果断的不容置疑的说:“跟着我下去,注意陷阱。”试探着踩着泥土小心翼翼的从前边走着。突然,一声惨叫,跟在赵伍身后的李钊军掉进了一个陷阱里,越南兵用尖利的竹签布满了机关,掉进去的人基本没有生还余地。刹那间,赵伍一把抓住了李钊军的一条胳膊,身子一个翻滚把李钊军背着拉了出来。李钊军的左腿被划了一个血口,肉翻开着张开一个大口子,右腿已经被刺穿两个窟窿。汗水血水泪水一起奔涌而出。借着星光,他们看到陷阱里布满的尖利的大竹签,如果整个人掉进去,肯定五脏六腑没有一个好的。

“躺着别动,其他人跟紧我。”赵伍没有丝毫迟疑,带着鲁达康刘大雄继续往前面走。很快他们爬到了越南人掩体的上面,猫耳洞里面的越南人丝毫不知的还在向外面射击。“你俩滚下去。”说话间,赵伍两腿左右一摆把鲁达康和刘大雄踹了下去,两个人翻滚着滚下去,躺在掩体的旁边看着从里面射击出来的呼啸着带着火光的子弹,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见赵伍爬在掩体上方,手里拿着一颗手雷,用脚勾着一棵树干,用力的往下探着身体,胳膊刚好接近洞口的时候迅速把手雷扔了进去。一声巨响,赵伍随着爆炸声飞了起来,高地上随即鸦雀无声。“大哥,大哥……”鲁达康和刘大雄跑过去,抱起赵伍,赵伍身体抽动着吐出了一大口血水,缓缓的坐了起来。说“还没死,震伤了。”

塌陷了的猫耳洞里,其实就剩下了四个越南兵,他们利用有利的地形死死的扼守着高地,打死了不少尖刀排战士。赵伍的一颗手雷把猫耳洞里的越南兵炸的一个不剩,他们三个人看着越南兵的尸体恨的咬牙切齿。

赵伍在越南兵的尸体上割下几条背带,然后把几个越南兵的尸体顺着山沟扔下去,马上几个陷阱就随着塌陷出来,几个越南人的尸体立即就被刺的血肉模糊,这是个趟路的好方法。三个人顺着陷阱的边缘走过去,李钊军的血还在汩汩的流着,再不及时处理很快就牺牲了。鲁达康和刘大雄手足无措的站着,赵伍拎起李钊军的伤腿,用刚才割下的背带把李钊军腿上伤口的上下两端扎起来,李钊军已经痛昏了过去,刘大雄拍着李钊军的脸叫着:“地图,别死,不能死啊!”赵伍冷峻的说:“不要嚎,没死,背回去。”给鲁达康点了点头,鲁达康背起李钊军就往回走。这时,冲锋号响起来,大部队按照预定的计划时间攻上来了,尖刀排出色的扫清了障碍,大部队直接越过高地,可以和壕沟对面的越南人面对面火炮对攻,中国解放军的火炮优势马上发货出来,暴雨般的炮轰一小时之后,对面山头已经垮塌,任何隐蔽的工事都被打出来了,所有的土地被炮火连天的翻了几遍,再无任何活物!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赵伍的脸色铁青,络腮胡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面孔,硕大的鼻子上帖着一块渗血的胶布,深刻的法令纹因为灰尘的堆积,使嘴巴的轮廓线条显得格外清晰,下巴的胡子上挂着一绺干草。右边的胳膊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左腿瘸着,左手拄着一根拐杖,站在一堆燃烧着的火堆旁,在残缺的尖刀排战友们面前拿出了一个纸包,里面裹着尖刀排战友们的遗书,按照遗书的名字一个个点名。

鲁达康,到。樊虎,到。高岩,到。刘大雄,到。王毅中,到。李钊军……答应了的就是还活着的,把他们的遗书扔进旁边的火堆里。

王洪磊,徐明,毛晓沪,李洪刚,张晓军……没有应答的就是牺牲了的兄弟。赵伍把牺牲了的兄弟们遗书拿着,对着大伙说:“牺牲了的兄弟们,他们的父母是我的父母,他们的兄弟是我的兄弟,他们的姐妹是我的姐妹,他们的遗愿是我的遗愿。只要我活着!我们都是亲兄弟……”

刘大雄、樊虎、高岩、鲁达康、李钊军、王毅中、方致义、韩小峰等战友们齐声大吼:“我们都是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