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寂照照寂,禅中境智——江桦“内视觉”影像里的次第“禅境”
“江桦”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裹着“清风”和“梳雨”,一起,映入我眼帘。
在很难不被她的片子吸引、迅速掉入她互动热烈的博客空间……进去又出来地淌过她的每一帧画面后,清,风,梳,雨,这四个字,我对它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它们,既贴切到位地言说着主人空谷幽兰般的情怀,也果真描摹了每一帧影像中、须臾不离、萦之于怀的那一缕类似logo般的幽香气质……
博联社个人简介的位置,小照虽小,但即便是这么小的一张顶多一寸的照片,却让人过目不忘——“风吹草低见牛羊”之疆域辽阔、背景苍茫、草原般漫山遍野的芦苇丛中,凸立着一水乡才可能孕育和走出的水灵青葱的江南女子,你能想象西域大漠风情的地貌,俨然开出了一朵江南水乡味道的兰花,那种视觉经验里失去了地域和岁月年纪感的对一个人的直觉吗?其眉清目秀,风致楚楚,哪怕你是个女人,也毫不困难地一下就记住了这位浑身上下除了江南、更有一身席慕容诗歌里的韵味的女子。果真,代言了她所有片子里的某个“背景”、代替了所有个人简介的那句: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时候响起……即来自席慕容。
这里的“故乡”,我读到的是许巍在新歌《喜悦》里,“顶礼”的那个生命的“原故乡”。是模糊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之生命的“原故乡”。是“心灵的脚步怎么也走不出”、所有的梦,都似一幅水墨画的生命的“原故乡”。
一个用镜头叮咚写诗、用镜头泼墨写意、用镜头在天地间古筝一曲(“心”是她这把古筝的“拨片”)、把高歌的“四季”、唱成低吟的“昆曲”的女子。所有“清音流水”、“雅致恬淡”……用于形容昆曲的词,几乎都可以用于江桦的作品。她镜头里常用的带着时光脚步声的“慢门”,就像昆曲里常见的“檀板慢拍”,一光一影,仿如水袖抛舞,一快门,如一唱腔,百年人生,千年云烟,都在这光与影的一唱一和里、起了落了……至于一组组画面背后的“变焦”,则更像是用镜头在诉说着“风动幡动”不如“心动”……
不知为什么,“摄影”这个词,用在江桦这里,总感觉一双“户外的大脚”,穿了一双“绣花的小鞋”,有些“挤脚”,有些“不够”(可能是因为我非摄影方面人士,视角的不同,对摄影技术面外的那个“功”,也就更容易带着直觉而来的应答,而非理性上的评析。一幅好的绘画作品,既有丹青的功夫,也有心性的功夫……江桦的片子里,既有唐风宋雨的情怀,又有水墨丹青的禅意,有生命之歌的交响和类似陶笛般的音色旋律,又有“死亡的练习”之人生终极议题的探索与哲理……她是一个清晰地知晓自己内在的山水、和外在山水、彼此“坐标”的这么一位摄影人,她的镜头里,一朵花是“你”,一片叶子也是“你”)。
心理学里最常见的一个词,就是“觉知”。它脱胎于东方智慧。异曲同工中,有点类似禅里的“观照”,佛里的“慧眼”。其“觉知”背后的内视觉,貌似心理咨询师群体,最常用在自身上的工具。它们指向的,都是那个“内在之眼”。
如果说该“内视觉”,是那双知晓生命所有奥秘的第三只“眼”,那么,江桦的镜头,在人生阅历足够到你万水千山走遍,最后,回到内心任何他人都无以替代的那一程时,你才会蓦然惊觉和发现,它看似“风花雪月”的下面,竟然兼具了这样一个潜在的功能。有一句心灵鸡汤里不陌生的话:感觉是灵魂的低语(和作用于身体感官的情绪不同,有道是,它是高次元里高灵的那个“我”的秘语。当然,信不信,由你)。因而,这句话要这么说,“内视觉”里,不妨跟随江桦的镜头,去感受大音希声的丰美……以及“寂照照寂,禅中境智”这八个字里,充满智慧的那个“境”,那个隐藏在万事万物辉映着神性的静默里的无言之言。这个灵性圣殿般无需一砖一瓦的“境”本身,就是一种具象化(而非人类抽象出来的符号语言)最本真最乡音的灵魂的家乡方言。
孩子是特别能读懂这语言的“族类”。所以《圣经》上说,“你们要像小孩子,才能进天国……”任何一张禅境的画面里,都无一例外地四溢着这个特殊的语言……我们可以在国画的以白当黑、知黑守白里,看到它们的身影,我们也可以在赤子童真的眼眸里,看到它们的脚印……我们可以在茶的香蕴、花的香氛、露的晶莹、星的璀璨里,瞥见它们,就像我们可以,在江桦“内镜头”的摄影里,和它们一一“相遇”……
这是我在江桦的片子面前,特别不想错过的。所有这里的“境”,都不是以心转境的“境”,而是禅中境智、以心转境的那个“心”里面的心境的“境”。呵呵,有点绕口令。以心转境的“境”里,产出的或是携带一生、被“境”转的淤滞的情绪,以心转境的这个同样心境着的“心”里,有的是活泼的、强悍的、不被阻的、不拒绝柔软的、通透的智慧。不需要开悟,只需要放下一点点“我慢”,多一点点敬畏与谦逊下来的欲望的、小我的“止息”与“安静”,说白了,所有的发生,所有生命这张天空下的“风雨雷电”,都是你用以心境、用以自照的那面镜子和镜映。所以,读江桦的摄影,尤其是那些凋零到看似失了颜色的花骨朵,就嗅到了生命在盛大的“死亡”面前,不再是“死亡“,而是余华说的“走出了时间”之散发出的另一种“幽香”——读的是这一镜头语言下的禅说。那融入法界之海的伟大回归之程,正在某扇通往“宁静海”的大门与快门背后,缓缓打开……“实”的存有,或许不难捕捉,恰恰是道出真理、“虚”中有大真实的存有(需要你打开所有的感官,包括你的灵性感官,你才能窥见一二),需要的是道高一尺的“捕手”。没有人知道,时间屏住了呼吸般,江桦的那组像巨型音乐剧的“荷花”,是在怎样的情绪里拍摄下来的。这个中间,发生了什么。以及,它们,和余华的《兄弟》,有何情感上的关联。没有人知道。
是的,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知道,她一个人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寒冬腊月,在风力至少七级、又是风又是雨(她最喜爱的片子,大多都是天气最恶劣的条件下拍摄的)、无人的池塘边,从具象到抽象,风中追逐的,到底是什么。只有克拉玛依的风,知道,这个女人,在一朵荷花面前,在一柱冰雪消融时、涓涓而下、汇成一股股活的雪水,看它们流淌下来,站在那里,仿佛能听到由远而近的女声吟唱,惊觉春回大地,多少次泪流满面里,感动的是什么……甚至,面对暴风骤雨里的二朵不断被吹到弯下身子,剧烈地一上一下、风大到可以让荷花的花梗、近乎90度地一次次匍向水面、复又柔韧地坚强站起、最后,在这个唯一忘记了大风和时间、只能用默默的“注视”给以陪伴的女人眼里,直到它们所有的花瓣叶子、一个不剩地消失在荷梗上……那些颜色刚好、还在盛放的花瓣们、一片一片地飞走……终于忍不住的放声痛哭……只有克拉玛依的风,知道她真正哭的是什么……面对一桌资深同行摄影交流时,已经时隔有日,只要提起荷花,提起那组片子,她依然难抑泪水……江桦是如此的感恩带她进入这扇门的前辈与同行,他们,以及四面八方不相识的读者和博友,都从荷花的这组照片起、给到她各种积极的回馈(随后,2009年她的《春梦花影》系列《线和弦》系列《九月的某一天》系列《风之影》等,荣获新疆第十五届摄影年展佳作奖;2012年她的《时光•浸透》入选第21届奥地利特伦伯超级摄影巡回展,以及塞尔维亚妇女国际摄影展优秀作品奖,包括第三届摄影无疆界(ISF)国际女摄影家展;同年,她的《芊芊芳草•暗香》荣获2012中国移动杯新疆第十七届摄影艺术作品展艺术类优秀奖……【与在为邻】下期分享),来自生命最底层的、平静里的激情,不仅戈壁的风,知道,业内、以及更多的人们,也以他们的方式,给到了各种让她大漠狂风中、只身一人、踽踽独行里最温暖的回应与肯定。那一年余华的《兄弟》出版,余华笔下的人物,余氏叙述里他们的命运,所有那些浓到用最深的笔墨、在宣纸上都画不出也化不去的悲怆,仿佛全部都被这一池荷花读懂了。它们承接着她,她承接着它们。荷花们用它们自己的方式,和这个后来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跟拍它们的女人,深深地彼此共情……甚至,你只要见过江桦的女儿,就知道一身芙蓉气质的这个女孩,明眸笑靥里的那个灵气,是从哪里来的。很难说,到底是她借着镜头快门里的它们,释放了她内心无以寄放的某些情愫,还是它们从未被人读到的淤泥中无染的、全然接纳、等待、信心的某些情愫里的情愫,被这个女人,更深地用镜头的手指,温柔地摸到……总之,具象里的抽象,抽象里的具象,你你我我,已经分不清,也无所谓,这里面的差别了。
江桦痴迷地和这一年里所有的荷花疯狂恋爱,看着它们如何从才露一点尖尖角的一朵朵小荷,到夏日之月光下、恬恬静静荷风徐徐里的一大片蛙鸣里的莲,从美如一亭亭玉立少女的花苞、花朵,到清凉解暑风韵成熟里的一大蓬星星点点的莲,从莲叶何田田里、满塘华盖滚动露珠的绿叶肥硕,到满满一塘、盛大无比、只剩下一片线条干瘦、依然禅意里抱着懂的人自懂、不懂的人谓之“死亡”的寂美的枯梗……当这种浸到骨子里、每一个生命音符带来的震撼,让她面对它们,这些镜头里的尤物,难以自抑地、在无人的荷塘边,放声痛哭时……这还是一组单纯意义上的片子吗?当一年下来,不能有人跟她提荷花,也不能有人跟她提《兄弟》,一提荷花,一提《兄弟》,她就要落泪的时候,它们,还是一组片子吗?人类从个体到集体的时代命运,人类用以象征意识和生命、生命和智慧最高自我成就的荷花……它们就这样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和一个叫“江桦”的克拉玛依原籍江南的女人,合成了一个生命与生命,从来不曾失联的信息“场”……这个“场”,被镜头定格成一个个跨摄影的、跨语言的瞬间……你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既可以在你里面、又可以在你外面、那个至小、至精、至微、至大、真实而强烈地“触动”到你的、扑面而来的“场能”……当你被邀请进入这个“场”,带着你的灵魂,进入这一组组片子,它还仅仅只是一组摄影作品和片子吗?江桦的片子,有“诗情画意”所有的对境,但它的内涵,绝不止于此。一个将肖邦、舒曼、帕格尼尼、谭盾、神秘园、马修•连恩、吴冠中、《寻找家园》、《中国艺术的生命精神》、《红楼梦》……当最日常的“茶饮”、从不忘闲暇时、泡给自己、美学上有着如此底蕴与鉴赏趣味的创作者,一个灵性与诗性上有着如此感悟力、某些维度上执着于纯粹而来的单纯与透明、有时有点像“奇迹苹果”里那个11年里“傻瓜”般坚持、只为心中某个尺度而活的“木村”的人,一个在生命、美学的这片土壤与果园,也像木村一样种植她心目中的“苹果”,种植那份全世界都放弃、我不放弃的信仰,只不过“农具”,换成了一台相机的这么一个精神果农,一个固守着心中的这片“果园”、人生或者说生命哲学上有着如此难得的定力与守中,在“热爱艺术,让自己成为真正的自己”的座右铭里,皈依艺术,自发地以一种“摄影禅”的方式,不断褪去“小我”、寻找“真我”的修道者,一个“摄影人”的身份,又怎么涵盖得了?我们是吃到了木村的苹果,才知道有这么个让全世界动容的“11年”。我也是感受到了江桦作品里那一丝如木村的苹果般的气息,才知道她和片子底下、有这么些让你唏嘘的一个个心路故事……
和、清、静、寂的“寂”,是日本茶道里,最高的审美境界。也是空、淡、清、静、江桦友人“一空”画里(画外),隐而未说、自待你自个跟自个去品的“道与法”。一个江桦片子里随处可见、随地可捡的“寂”字,教会了我们,如何真正放下,如何学会欣赏,从临照的“和美”,到枝头的“清美”,再到风中的“静美”,再到无人能解、真正的天光为之秘密洞开的“寂美”……这样的安详的“寂美”面前,江桦拍的不止是一朵安于生命之流该绽放绽放、该告别告别、不做任何世间攀缘、长于枝头是一份美、坠落泥土也是一份美的这么一朵平平常常的水仙花,荷花……江桦拍的,更是今生为花的一个生命的“相”,距离我们不远不近的静极之处、大音希声的生命之“境”里,某个神性的表达……能看懂和、清、静这三样美的,会比能看懂世人趋之若鹜的“华美”的少,所以“闲人”少,忙人多……能看懂并在貌似的“败相”里(世人避之不及)“寂美”的更少,能看到“寂”中大美且用镜头、用心与之相守的,少之又少……一空山人宣纸上的“空”,清风梳雨镜头里的“寂”,都是生命之大空、之大美、之大寂、之大悟里,不同世俗语法的般若一说,耐人寻味。
和、清、静、寂,禅茶一味。江桦让我看到,我们除了“喝茶”这件事上可以感受茶道精华与精神之外,同样可以在自己的生命之“茶”中,践行着这个精神,而镜头,一次次地给我们留下了这种大精神的身影!在这个大精神里,神性的爱,让一个平凡到不平凡的人,可以有一层区别于众流的人性之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被一些貌似平常的事物和人,因为一件可能很小、却连接着神性之爱、觉性之美的种种,而深深感动;神性中的“在”,让一个普通的器物,安静与临在里,有一分让人怦然心动的、纯然的“临在”之辉,你不需要怀疑它,带给你的感动,就像梵高画里,那把卖到天价的旧椅子……梵高可以用一支画笔,让一把寂寞的最平常的旧椅子,卖到所有这个世界最昂贵的椅子都“自惭形秽”的天价;“心灵捕手”的江桦,也可以用她的镜头,让一朵寂寂的无名小花,充满只可际遇不可求里某个内心的安在与神启……玩艺术的人,都是赤子,她(他)和整体的关系,就是赤子和母亲的关系。有时候,我会觉得,艺术对这个世界的救赎,不亚于宗教,艺术的庙宇,就是那金碧辉煌地藏匿于天地间、却又朴素到人人看不见的微尘里的神圣与大美,在把人带向灵性的层面,它们殊途同归。
在这座艺术的庙宇里,所有最慈悲的经文,都在“在”里面被书写,寂静的,轰然的……它是“一个字”的六字真言。在,让我们既进入时间,又走出时间……上一秒和下一秒,但凡是“在”的洋流里,无论是滴水、还是貌不惊人的小花,你都可以让你手里的物理镜头,在你片子出来的精神里延伸,无限趋近和试图触摸、那隐藏于天地的神性表达……你只要用心,你经历的所有事物,都将是神性背后灵性之海的轰然示显,一朵花可以走过和、清、静、寂整个的既灿烂又寂寥的生命之程,人也一样……
因此,在江桦每每第一时间分享给我的片子里,我个人,其实是更“贪婪”地,是借江桦的镜头为“杯”,像个“酗酒”的酒徒一样,放纵自己不醉不休地仰喝下那一杯杯“与在为邻”的“马爹尼”。微信公共号“与在为邻”,就是这样一间“当下”和你的潜意识去连、而不是和你的意识去连的“酒吧”。如果说,感觉是属灵的,那么情绪与知识,则是属世界的。当知识与道德正在被摄入意识的时候,感觉正在以它自己的方式、在我们奔忙的遗弃里、浸入你的潜意识。所以,你头脑里意识层面的信念与信仰,和你身体与潜意识里的信念与信仰,它们不一定要在同一个坐标上为你守身如玉。也许我们一生都未曾倾听过那颗上天给我们的“种子”的发芽。江桦的每一帧拍出来的片子,似乎,都在提醒我们这颗种子的“存在”。它在那里。流经我们的每一个感觉,它都是有其深意的。江桦用风格自成的属于她的影像,把它们蹑手蹑脚的俊模样,悄悄地定格了下来。我们看着喜欢,看着舒心,看着有安慰,看着落定……但我们刚开始可能并不完全知道,这一切模模糊糊的感觉,意味着什么。江桦片子的里这个功能,一次次,让我可以挽着我“幼小”的感觉,到别人那芳香的神秘园或自己那荒芜的神秘园里,发个呆、散个步……然后,不经意的拐弯处,就慢慢忆起了一件事,我们终其一生、像领受使命一样,最值得做的一件工作,原来就是要把自己义不容辞地培养成这样一个资深的“酒徒”。哈哈,是的,我们都是“在”的酒徒。却一见杨过误终身地成了“忙”的酒徒与信徒。“在”的背后,是神。忙的背后,是世界。所以,海德格尔说:“在”是一切存在物的根本……
江桦镜头里,那些看上去,毫无“新意”、我们天天睁眼就满眼都是的日光,但凡一经她手,就仿佛多了一层、疲于奔命的我们、眼睛再大、也难以真正看到的某个纯然“临在”的纱丽;在这层“纱丽”的底下,寂静本身就是一种最天籁的声音。它是内视觉背后、内感官能听懂的最美的方言。这个部分,不是你视力1.5就能看到的。它考验的是你内视觉里、第三只眼的视力。没有“安静”的眼保健操,那只眼,怕是什么也看不见。当静默,被神拣选为他的语言,当“在”,被神拣选为他的语言……我不能相信这层让事物变得生动非凡的光辉,仅仅只是来自现代工业制造的那个精密昂贵的镜头,我相信,它来自的一定是,那颗善感温柔的心!是心,决定了“在”的酒精浓度,决定了时间这瓶“酒”、在你手里的品质。可以说“日光”和“在”——这二样东西,是江桦片子里最常用的“水墨”,或者说是江桦片子里最朴素最“家常“的语言。这瓶来自最大酒窖(浩瀚宇宙)的“马爹尼”,每一度值得你血液为之燃烧、以心为舌去品的“酒精”,都是生命底下、那个与一花一草、自然万物从来不曾失联、既简单又深邃的“在”的原精神,是人与神(或者说人与整体、人与源头)的关系里、人不断皈向神、籍着一朵花一掬水溯源而上、建立内在“连接”、之美学哲学土壤而来、镜头之花盆里,那份最秘密的狂喜。听说过各种禅,有动中禅,有太极禅,有辟谷禅,有正念禅,有开心禅,有基督禅……如果有一门叫“摄影禅”的话,当你以快门和镜头为打坐的“蒲团”,以“临在”为“对境”,以行走在时间的大风里为经行和行经……来感受你当下的感受,你会发现什么?写到这里,俺简直有些“妒嫉”我们的摄影师们了,你会发现,她们是非宗教团体里最得天独厚的一族,因为手里比她人多了一个物理或非物理的镜头,别人要一本正经地去禅修才能练习“第三眼”的这个内视内观的能力,而她们和他们,天然地,早已“稀里糊涂”地、功课或完成了觉知里的大业——既是那个“被看者”,又是那个“看者”……
江桦的悟性和能量,使得她,注定要成为摄影师里、用上海话说“遐其有米道”(很有味道)的那个;如果她学画,我毫不怀疑她会是非常有成就的画家,如果她做音乐,我也丝毫不必担心、她即便不走流行、她的音乐碟子的一样叫座。如果让她到一个偏远的镇上去开个带青年旅舍的咖啡馆,做个卖布艺或陶艺的老板娘,我相信,《新龙门客栈》的下集故事剧本,将大有素材……任何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旮旯,都不会影响她以人格完整的自我、清晰独到的见解、对美的、尤其是那种非第一眼可见的美、而是那种一定要用心才能看到的深邃的美的、深刻的领悟力、以及艺术精神里洁癖到近乎偏执的执着与忘我,而让这个她所在的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大放异彩。如果把她扔到宗次郎呆过的森林尽头的那间破旧小烧碳屋,我相信,那片森林和山谷,就有福了……宗次郎用“奥卡利那笛”“耕耘着空气”,你只要看看江桦自告奋勇、一头扎进装修工人的队伍,和农民工的他们一起,灰头土脸、乐不可支地把个墙面的装修,硬是做成了一件“作品“,你就丝毫不会怀疑她烧不出宗次郎手里那支倾倒多少现代人、直击人心灵的天籁的陶笛。
与其说,我在江桦的片子里,感受着自然界这个大生态系统每一局部影像出的整体的智慧生息,不如说,我是在她宁静里有狂喜、自我发展的小宇宙部分,自我滋养完成得很好的“守中”里,去看到自己的“守中”……江桦无比清晰自己是谁、以及这趟人生的目的地、生活的真意、与自己的所要,她有貌似与生俱来、绝不会被外境轻易带走的来自内心的定与慧……正是这样不急不缓的定与慧,像镜子一样,你可以从它这里,一览无遗地读到,自己在哪里被外境所扰……假想自己手上也有一只江桦手里的镜头,如果用来像江桦拍摄荷花一样,长时间焦距在自己的“情绪”上,我想,这会是最好的有所缘的禅修。肯•威尔伯的《一味》,几乎就是一本为期一年、以生活、灵性整合与专业写作为“对境”的禅修日记。在我坐在电脑前、“印象”江桦的这个时节,他接受了有禅宗修行人背景和超个人心理学学者背景的“斯科特”的采访。在这个采访里,他有一个重要的和第三只眼(内视觉或有关“觉知”)的分享——既然是“寂照照寂,禅中境智——江桦‘内视觉’影像里的次第‘禅境’”为我读江桦的视角,那么,我还是觉得有必要穿插“肯”的这个部分。它让我们明白,这个“内视觉”在生命进程、意识发展、自我发展中的重要。
肯•威尔伯是这样回答涉及“第三眼”的、关于“纯粹的意识,就是纯粹的空寂?”这个采访中斯科特跟他之间的对焦。他用非宗教而浅显的语言,说了一个非常重要、也是他经验到而非认知到的领悟。在江桦片子里,我不断地可以隐隐约约、透过那个朦胧的有想法的“相”、感受到这个类似“境”的部分。它是有智慧、有不借助语言的言说、并触碰到你内在的“境”——带着意识之光的纯粹的空寂的境。“相”不“相”的,都是为这个“境”服务。可以说,关于这个部分、于我们、必然有所滋养的图片信息的分享,也是“与在为邻”这个拟江桦为“主厨”之一的微信公共号的初衷之一。任何一个走在时间之大风里的个体,都自带着来自整体的神性。也自然会在列席的生命里、尤其是直接和美同源的艺术里、呼应到这个部分。经意或不经意。面对一幅画,一首肖邦的小夜曲,你怦然心动,无外乎他。
肯•威尔伯说:纯粹的意识,就是纯粹的空寂。是的,本觉是没有任何属性的。因此隐喻式的说法就是本觉乃纯粹的空寂。但是,空寂不是概念,它是单纯而直接的觉知。比如现在你能看到不同的色彩,树是绿的,土是红的,天是蓝的……因为觉知本身是无色的,所以你能看得见颜色。它有一点像你的眼角膜,如果你的眼角膜是红色的,你不可能看得见红色。同样,你的觉识能够看得到色彩,因为它本身无色。你看得到空间,因为觉识是无空间性的,你觉察得到时间,因为觉识是无时间性的……你看得到形体,是因为你的觉识是无形的……觉识,或者说觉知,是无色、无相、无时间性也无空间性的,也就是说,你的觉识没有任何属性。你当下的觉知,就是纯粹的空寂,整个宇宙都是从这空寂中升起的……这空寂,或者说你当下的本觉,它虽然可能有不同的名号,但指的就是你根本的“神性”。它不是你知觉到的客体,而是知觉或“无色、无相、无时间性也无空间性”的目睹本身。只有跟随内在的“我即自性”,你才能发现这个真相。并且明白,什么是“内在即外在”。
有点跑远了。但它都是我喜欢江桦不脱离“内视觉”而来的思想表达之摄影的原因之一。如果你曾经在某个星光璀璨的戈壁上和这个叫“清风梳雨”的女子一起头枕大地,或大雪纷飞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同行,见过这个叫“江桦”的女人,不吝在镜头内外、把自己当酿酒的“酒药”(药引),全然投入天然或人工“制造”的“情境”,让对面一首首唱着本民族最古老歌谣的牧民、因为某纯净和声、因为跳出“本我”角色、以大胆的“他我”而来的即兴“演绎”——“成全”那美好的集体共享的至情至性一刻的豪放(让大叔的“对角”把歌唱到灵魂里去的泪流满面、让小伙伴、恨不能年年今宵),听她,以不亚于恋人的口吻,幸福地谈起她的一个个“情人”——那些所有“灵气”,都报之芙蓉般气质的女儿的荷,那些案桌上和光尘恋爱的枯萎的水仙……把一个个指尖可触的“境”,娴熟地酿成一坛坛暗香涌动、你不醉我醉的“花雕老酒”,你就绝不会怀疑,江桦片子里,所有道在道中,相在相外、自编自舞、虚实幻空的涌动与斑驳……就是生命本来的样貌!如果我们只是在单一的摄影技术层面或美学耕犁层面或哲学探究层面来“弱水三千”,都貌似那“瘦弱”的一瓢、“解渴”得不够。
二、人生就是一次百年的“背井离乡”——江桦“大音希声”镜头背后的“丰美”
可以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个涵盖了人生终极生命情态的主题,是江桦镜头下最重要的语言之一。在她的摄影语言里,花非花,叶非叶,它们就是那样裹挟着时光的身影,在你面前“匆匆而过”。虽然匆匆,却又分明有一份镜头外的从容与安详。摄影讲究技术,更讲求精神,摄影精神的内核,永远不在于“对境”,而在于“态度”。当我们还在做有所缘的“对境”之禅修时,“色”的对境,“音”的对境,乃至“味”的,“触”的,“念”的……江桦,已经透过她的镜头,早早地“等”在那里了。那里是哪里呢?那就是江桦所有的镜头里,无论拍的是什么,最不可能失掉的一味元素,就是“定”,和那个你用“第三只眼”、或者用“第二只镜头”来诠释都无可无不可里的慧里的“观”。灵性的地图上,你可以把它叫做“开放的觉知”。当这里,所取的“相”里的“色”+你可能正在感受和摸到的镜头主人的一味心境,形成一个远远超出摄影功能的有意义的“场”,你是那个正在以读者的身份,被邀请进入的人,你会希望在这里,遇到什么呢?那个失联的真我?某个疗愈的发生?有一个画家告诉过江桦,他的那个答案。他每个星期,都会让自己,有一个专属的时间,浸在江桦的片子里,感受“不明来由”的眼泪的温度和心底的柔软……从这个角度,江桦可说是,摄影师里最懂得花语的捕“风”汉子,这里的“风”,即那个“禅风”的风……禅里所说的每一个“对境”,她都无他秘密地在用她的镜头、和它们恋爱,她的敏于常人、灵性里永远因为“内在的饥渴”、而不断要到大自然里自我“小灶”与滋养的那个“我”,就像一个活了生生世世、百岁以上的老人,有着超常的耐性和平静,可以几个小时茶水不进、不嫌累地无论雨天、雪天,子夜、凌晨,挎着相机,欣然沉浸于每一种纯然禅在的一草一叶间,用她的镜头,一帧一帧,“种植”她的“神秘花园”……有些东西,是不能去诠释的。这个世界,充满了只可意会、只可心性领受、不可诠释的神圣之境之物。不要试图去诠释它(那是你头脑的把戏),你只需要一个人,默默地和它们在一起,打开你内在属灵的窗户,默默地去感受它……相信你的心,会告诉你一切。“我”(江桦的镜头)若盛开,清风(妙音里的每一个信手拈来的色的对境)自来……让“清风梳雨”里的清风和暗香,自己进来。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是静下来,静下来,不是身体静下来,而是你的灵魂的所有被欲望所染的喧嚣都让它静止下来,你才能喝到江桦一直在用她的镜头,邀请你、泡给你的那杯解慰你心灵的清茶……如果说广告成份里、唯美、商业、明信片之类的沙龙照,是视觉的盛宴里、把我们毫不犹豫拉向这个五彩世界的那只“左手”,那么江桦,恰恰是要带着我们、踏上从世界归向内心之寂静回程的那只“右手”。摄影师在举起镜头的时候,会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你身体里的“内境”,是为你镜头里的那个对境(即外境)服务?还是你镜头里的对境(外境),是为你生命的某个内境服务?江桦显然是后者。潜意识层面,谁烘托谁?或者,谁是谁的衬里?你走过了那么多山水,你找到你自己了吗?相,果真那么重要吗?还是“境”比“相”拥有更多的深意?它们各自都在诉说着什么?禅中境智的那个“境”的底下,又是什么?是千江有水千江月里、你的那个“水”?还是她的那个“月”?令江桦感动的记忆里,曾经有朋友在多人聚会的场合,毫不隐讳地要求,大家勿发声音,他在看江桦的片子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即便这样,他还是说他需要带回房间,静下来,一个人,独自欣赏……仿佛那是一组、一个声音、即可“破掉”的映照自己内在“冰山”的水面倒影……是纷繁世界里,从来不缺一圈圈“涟漪”,从未那么清晰静穆地浮现过的内在神性世界……当你和它不期而遇,陌生或相识,在这份关系里,我个人的经验,是,它会带给一个个体,一种无以言语的巨大“临在感”和深深的“在”本身、像妈妈的子宫般的“自我疗愈”……它是你不再向外抓取进入自我整合的一个最好的陪伴。如果这份掩藏在寂静背后的“大美”,是她的“佛”,她就是拈花一笑的“迦叶”;如果这份掩藏在凋零背后的“壮美”,就是她的“基督”,她就是那“圣·彼得”。美,对世人而言,可能是通向诗意栖居的那道帘子,但美与她的关系,却不止这些,美于她不止是那道“帘子”,更是心灵的原故乡本身。是心灵随时准备着可以为之“私奔”的一个秘密“情人”;是她踏雪而行、不惜天地一人、愿俯身在地、去梵音歌唱、一生一世的宗教。我想我是理解这些个词的份量的,我也不是很慷慨愿意把它们随便送出去给到对面那个人的。为什么放在这里不夸张,是因为难以想见的这样的一幕幕,都和这个女子有关。一个原本拍些花花草草、不缺悟性方面各种途径表达的女子,为什么一定要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虔敬,甚至是比道路清洁工更雨里来去、披星戴月、餐风饮露的艰苦,跟踪拍摄荷花整整一年?这样的连接——相机本身作为“连接”的手段,而不是目的,还有几分,真的是出于“摄影”的需要呢?《水知道答案》的江本胜知道这个答案。一个女人,用相机,和丝毫不嫌弃西北大漠恶劣气候的这一片荷花,谈了一年只有她们懂的“乡愁”的恋爱,直到天寒地冻,结了冰的荷塘上,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可以供孩子们溜冰的冰面。和这片荷花,一年下来,彼此听得见对方呼吸的恋爱下来,已经让她和它们的关系深到,甚至都不忍心看那些毫无生命迹象的残荷枯梗,被冰面上滑来滑去的孩子们铲到。每铲到一下,都仿佛是一双脚,踢在了她的宝贝孩子的腿上。但她又不能“疯狂”到去阻止那些孩子们的正常玩耍,她只知道她和这个荷塘的荷花们的情感,让她需要为它们再做一点什么。
她后来包了一辆出租车,竟然一个人,把所有冰面上的残荷枯梗,一节节小心拔了下来,把它们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带回家。
那天女儿学校回来,发现家里客厅的地上,堆满了这些残荷的枯梗,母女二个,买来一大堆大大小小的陶罐,把它们以不亚于鲜花的欣赏、一一插了进去,当它们被喜悦地分送和分享给学画、绘画方面的朋友,作为案几上被临摹、或仅仅只是观赏的静物,她们从朋友那里,感受到了友情连接的美的回馈和谢意,以及它们,仿佛再一次生命过来的静美的“绽放”……这些已经和摄影无关了。之所以愿意笔触更多一点延生,去写一写那些外人所不知的片子底下的花絮与故事,是因为让我特别感动的、江桦作品和人的部分的高度一致性……化为文字,可能就是这么几个字,但要做到,却真的不简单,也不容易。它无关于任何一点利益。只关乎那份纯粹得不容一丝亵渎的情怀。所以,她哪里是在用她的镜头在和这个荷塘里的每一朵荷花“发生关系”啊,她用的,是她的心。有哪个稍微有些商业头脑的人,会傻到用一年的时间,去陪伴这些“产出”有限的植物界的尤物。如果不是类似宗教般的源自血液里骨子里的真正的虔诚与热爱,又有谁,会花费这样的恐怕要让现实中的恋人都吃醋的一年之近乎所有的闲暇,来听它们在泥塘里生长拔节的声音?以及盛大开放又盛大凋零的每一声叹息?她所有影像记录的那些气场盛大、不同光影和饱满情绪下的荷花,后来在媒体上惊艳登场,它的意义,又怎么可以是所谓的商业价值,能够涵盖?我不举这个例子,也许你很难理解,我为什么那么慷慨地愿意把最美好的词,像鲜花般无条件给到这个有着高贵人格、镜头到痴的女人。而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就像我之前写过的“小桃子”的故事。如果把江桦对人对物、对“相”对“境”、对“境”里面、那么“千江有水千江月”里的水和月,因为那份“深深的懂得”而来的“感恩”、和“怜惜眼前的每一事一物”,取任何一个横截面切割下去,它都是一个同样值得“被镜头”、充满你值得咀嚼和回味之内涵的记录片的分镜头。我从来不必担心,那里面让人深味和莞尔的心动和情趣,可以像四周遍布常在的空气……
三、微物里有神,万物皆有灵
葛红兵说,微物里有神。每一细小事物里的神性,都是江桦镜头歌唱的对象……就像江桦自己一直在说的:万物皆有灵。江桦,始终在用她的镜头语言、忠实地为这五个字,在人生里出席作证;她就这样站在“万物皆有灵”的“证人”席上,深情地说给这个世界听:艺术,是以无数种毛细血管般纤细的方式去接近“人”这个“无穷大”的东西。
她就这样像焚举着一柱“香”一样,举着她听得到整个世界最心脏的脉跳的镜头,无限而虔敬地趋向所途经她的每一个“美”……盛放是美,凋零也是美!大自然金碧辉煌的四季,大自然平等无分别的爱与美,都会让她内里某个无名的悸动而情不自禁地按下快门,不能抑制地在他人的莫名里热泪……不就是一大片萧杀干枯的荷叶吗?不就是一滩雨打芭蕉的积水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感受到幸福呢?你为什么就能感受到幸福呢?一个在岁月里开始有足够的资历让自己散发“醇香”的女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地任由自己眼泪飞,而不再是姑娘时候的不好意思和争强好胜里的“子弹飞”……在一个属灵的眼里,万物都无时不刻地绽放着“如其所是”的神性之美,如果这“神性”就是那“月亮”的话,江桦的镜头,就是那一潭潭最幽静的临照的水……是的,江桦一直在用她的既安静又滚烫的镜头,邀请你、泡给你,那杯涤烦疗渴、解慰心灵的精神龙井……最好的龙井,一如江桦的片子,淡淡的,甘香而不洌,似乎无味……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你是否有喝到、人生这个繁忙之“夏”、焦虑如散发不去的“暑气”里、那一口涓涓入心、江桦镜头里的清凉?这个清凉,何尝不是江桦个人生命为“芽叶”之内在冲泡的“境”,用相机镜头、“认领”出来,外化出来的?!
江桦,以其洞之微、之静、之空、之物我一体、之无相而相、之似有若无的精神一路……与天地对着话,即便一粒小得不能再小的露珠……也可以如此饱满地集天地精华与灵性一身,让一帧帧来自于丰富心灵与内在世界、藉由镜头而幻化出来的虚虚实实,仿佛有着玛尼石般的重力和愿力……当那只藏于镜头背后的无形的手,一次次叩到你心里,你会恨不得一把、可以把所有多余的文字,全部撸去,只留下干干净净的画面本身……
如果说我读到过的男摄影师片子里浸漫的“时光”,像沉香之香,通常有让人肃然起敬、岁月历史与沧桑之重而来的厚厚一层穿透,那么,江桦这样的女摄影师片子里的“时光”,通常有人生桥段里去了皮褪了壳的那部分轻灵……如果说江桦的作品,是一支江南的昆曲,那么,江桦的人,就是一杯明前的西湖龙井……而江桦作品里的气质,其实,就是兰心慧质的她本人。她拍的最多的题材,无论是在她赤足的脚丫下,一直漫到天边的小花,还是光影里既平常、又别样的小草,无论是揭示现代人各种压力、面具的小布偶,还是一首词般、雨中邂逅的江南,无论是肖邦音乐里的落花或流水、还是一片写满故事的瓷的碎片、或一块色泽古旧、懂的人视如珍宝、不懂的人绝对毫无感觉的瓷砖……被她镜头“拈来”的,都是一些最自然朴实、常人常常忽略的东西;它们谈不上摄影题材里的热门的“对境”,且即便是诗词歌赋里文人墨客青睐的题材和主题,她也不追求那个“相”上的功夫,而是在“境”上,内和外,两两相照……这里面,散发着摄影精神里真正的、有感而发的“魂魄之幽香”。有了这个大真实,才是其次的所谓技术和艺术表现形式……能够让最寻常朴实的事物,如此不落俗套,少一两“情怀”,多一钱“市侩”,都难做到。从她的片子里,你能十分强烈地感受到,她身上有女性里,很少见的,男性的执拗与坚持……同时,又有女性化到极致的细腻温婉与极韧性的生命力……既有江南浣纱女子的细腻与情怀,同时又有克拉玛依之新疆广阔天地、一马平川、带给她的大气与胸怀……既有形式上不哗众取宠的淡泊宁静,同时又在丰富的光影变幻与层次里、充满不以色彩、结构取胜的内敛的深情与激情……
哲学家说的“有所在”里,优雅细腻是她,宁静知性是她,哲学家说的“无所在”里,豪放是她,内敛张力的,也是她……熟悉江桦的朋友,都知道江桦的语言系统里,不太有任何与宗教有关的储藏。代替“信仰”位置、或最接近它的名词,大概就是“美”。而摄影本身,是一个最接近“行脚”的修行。她以信徒般的执着与坚持,让她在把自己、全身心开放给天地万物的那一刻,貌似肯·威尔伯笔下的直接“属灵”。肯•威尔伯说:纯粹的意识,就是纯粹的空寂。万物都是从这神性的空寂中自然升起的……江桦就像一沉溺于“生命之日出”的孩子,天天都在镜头的背后、聆听那神圣而寂静的声音,目睹这神性在万物与空寂中的自然升起……她经常也会用到“纯粹”这个词。她让自己很“纯粹”地活在精神的某个近乎洁癖和完美的维度里。直到他人望尘莫及地、活出她心目中的那个“极致”。因而,她的一次次长短途摄影之旅,都是一次次的“朝圣”之旅。她就像是那个扛柴下山、送柴到“大东家”、一不小心、听到《金刚经》的出家前的孩提慧能,只不过她的“大东家”,就是万法自然,她可以不跟你讨论一句教义,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在大自然的每一处,藉由花落的声音,“听法”……然后,转过身发现,为什么太美的东西,总是让她有如此的“乡愁”,原来那是她生命的“原故乡”……而人生就是一次百年的“背井离乡”。
四、和江桦相遇——更是,和我们自己“相遇”……
上海和克拉玛依有二个小时的时差,这不影响二个相隔千里、未曾一面、却如同闺密的女人的夜半电话。片子的花絮、浸透在片子里、人对生命的理念和感悟……我们有言说不尽的这方面的话题。江桦说,每一次和你通完电话,我都有持续不退的创作的欲望和激情。所有这里面来自灵魂与灵魂、化合而出的饱满的像是有浪花在里面拍岸的情绪,竟然在2013年夏天的某段日子,被江桦用一个又一个从桥下无人的子夜、到人们都在睡眠里的那些个凌晨的夜晚,记录在了几百张风格骤然有了很大某个变化的一组片子里。QQ上江桦问,文筠,你有空吗?给你看一组片子。拍完片子回来,沉浸喜悦的江桦,经常会有给到我的这样的留言,但这一次,让我意外而幸福无比的是,这组震撼并惊艳到我的片子,竟然是拍给我的“礼物”。闺密间第一时间分享,好姐妹的诗人蕾蕾,给了它一个贴切的名字——“寂静的燃烧”。
我毫无准备地被这场意外的惊艳和惊喜、满满地环抱着,感觉,如果对方是个男的,我一定要用灵魂和他好好地、狠狠地、谈一场恋爱。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解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的风情啊?!她会让你在毫无准备间,喝到一杯即便是忘了恋爱滋味的你、都能一夜春风般醉到骨子里的酒。我突然理解,时下那么多优秀的“大V”的女子,她们的男朋友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摄影师”。这个群落,绝对是最解风情最值得神交的一族。他们和她们,整天在用镜头和外境恋爱,常年沉浸在山川和四季的爱河里,他们和她们,有恋爱中人、最优势、最敏感、最精良、最直接“走心”的本能和武器。她们和他们,用各种心灵和身体的姿势,捕捉着万古长空里,那些一闪而逝的美好,她们(他们)的镜头,就像跃然宣纸、出离水墨、那支画家们一身钟爱的毛笔,同样的“为书花叶寄朝云”里,她们(他们)的镜头,是她们(他们)一生认领的“十字架”。她们(他们)背着它,踏遍此生,不错过每一可以遇到、值得印迹的事物,不错过那些油纸般渗出、浸透和弥漫你灵魂、令你在某一个当下、搁得下所有的豁然洞开、与最细节的芬芳……这样的一组绕过时间、语言,直接画面和色彩“唱来”、交予你的礼物,着实比任何文字的情书和买得的玫瑰,更让人心动。这是我一生收到的,最没有商品属性、最特别、也最用心的礼物之一。它们让你,和一个人建立超出社交层面的连接,和一个人建立直抵灵魂的连接,是那么的自然而然。对着它们,我有一霎那的恍惚,这是一组照片吗?还是一组需要最大的心造的那个只属于你的“展厅”,来陈列的生命直接涂抹的油画?
一向如宗次郎陶笛里的笛音般、钟情于镜头煲的“清淡小粥”的江桦,如果说,她给到我的风格印象,是一个镜头的水彩画家,是一个快门写诗的陶渊明,是一个裹着摄影师的“头巾”、乔装成这一族、而隐于世的云游禅僧,那么,这一次,她把她手里的水彩,换成了这个世界上最颜色中有颜色的油墨。
我在江桦的这组片子里,读到了某人这一生的“翻江倒海”与“浓油重酱”,听到了激荡我内心的这一生的某支“冰山”最底层的“生命之交响”……
她说,这就是你给我的“感觉”……原来,绘画一个人内在的肖像,可以是这样。
我就像摸自己身上的“骨头”一样,感受着其意象里“所有的过程,都是道路与河流”(by胡香)的那条河流。
它仿佛是这个不惑年纪的女人、生命的一个最不躲闪的“横截面”——你能从它石油般的“流金岁月”里,听到德彪西的“大海”,以及“火焰”在心里、那熊熊不灭的生命最原始能量……火焰的另一面,即是深深的海水……
把江桦和水有关的二幅作品:放在一起,突然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人生的“!”(惊叹号),上面这条“江”,成全了“!”的上半部分,下面那滴“如露亦如电”、江桦好友袁夏所说“存在”与“观存在”,“我”与“真我”,明心见性,万物退去……从曾经的句号里、最终走向了自在圆满的小小“水珠”,成全了“!”的下半部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人生就是这样的一个惊叹!任何一个看似平常的画面,一经江桦的手,岁月就成了一个被抓到证据、本想匿名的小偷——它身披流光之霞色披肩下的“影子”,一次次在江桦的镜头里,暴露了踪迹;这个神秘的“访客”,就像一只正在造访的轻轻叩着柴门的岁月的手……有时候,我会怀疑,有些人的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那颗钻石水晶,江桦,就像是一颗移动的珍珠蚌,这颗在灵性的敏感上、有着钻石般光泽的珍珠,一直就被揣在她的心里;所以她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看见,在别人听不见的地方听见,无论是意识之花悄悄绽放的声音,还是痛到开悟之水滴石穿的声音……她竟然可以像玩一样,把最抽象最隐秘的体悟,把那些不可说、一说即错,不可用力、一用力即错过的体悟,毫不费力地用她的镜头,一一摘来,静静地端到你面前,于无声处,给你一个“振聋发聩”……
“观自在”如果是一个素颜的词,她就在这“!”下面的一滴“水”里,赋予了它一个美妙的“身体”……而我们,天天都在和这样的深刻的“具象”与大自然固有的无所不在的说“法”,过……
朋友们交赞,互动的过程中、常常得其滋养,以致“言者无心“,听者却处处收获那些闪闪发光的“见地”的耀东,在俺眼里,是那个才华横溢、仿佛从唐宋元明穿越回来、晚出生了几个百年,唯一屋子百年前的溫润繁华,得安慰般、可以陪他大隐于市、安静“打坐”(收藏的书画、奇石和明清家具……),跟他上辈子细研于股掌的心爱之物、一起“流落“现代、不被另一种精神上的“兵荒马乱”带走的“才子中的才子”。当他从不被打扰的定力里,打马上了微信之始,一个字不发,直奔和江桦有关的微信下,把他的微信处女文字,第一条留在了江桦的影像下,第二条,还是留在了江桦的影像下……他的连连感叹和被唤起的那份“感动”,也再一次感染了我;二个都是如此用心行走、用镜头作诗、在心的快门对焦里“修行”的人……每当有什么宝贝,拿与耀东鉴赏,他的独到之见和让人惊艳的分享,都让我别有收获。就是这个把“禅”,过成一种最家常最朴素“生活”的耀东,对人生,对世界,有着独到的审美,硬是把“喝茶”、过成摩都里、繁华落尽的一种人生“主业”,在艺术鉴赏等眼光上,有着收藏家“一票否决”的挑剔,在情怀与投奔艺术、美学的自甘寂寞上,有着不相上下、被俺玩笑道一个正宗男版(耀东)、一个正宗女版(江桦)的“半闲人”耀东,掷地有声在俺转发的江桦的片子下面,“精屁”(精辟)道:江桦的片子,主角并不是镜头里对焦、写实的部分,而是在镜头底下的那个虚的镜头里,为了要用心去对焦才能看清楚那个内镜头里的影像,蛮叫人去“想”点什么的:)是的,江桦的摄影,一直给我二个“镜头”的感觉,在她镜头的背后,你会很强烈地感受到心灵之眼始终在场的那个第二镜头与温度。即便是近乎掉光了叶子的最普通的枝杈的树,也可以在伸向天空的碧蓝的静默里,那些点线的节奏,恰似一曲生命的咏叹……还有那艘泊在江桦案桌上、购自苏州的迷你“小船”,我把它的影像、嫁接到俺手机微信的桌面上了——每天有这么一艘“小船”陪伴,心,就温柔地自然成了那片清凉的可以听到桨声的“水”了……在博联社,和江桦这种虽天南地北、却气息相通的朋友相遇,于博联社的平台,是“不意外“的意外;我能从江桦身上,读到一种既入世、又出世的静和定……这个气息是如此强烈,江桦用她的方式,把红尘浊世里的人生,透过她的体悟和“作品”的表达,写成了一帧帧耐人寻味的“偈子”……
耀东同学估计要对俺彻底“绝望”了,他反复地友情“点拨”俺,艺术是做减法的,他耐心地解释,太多了,会冲淡了“聚焦”……明明是个自诩的“闲人”,却从来不说半句无用的“闲话”。明心见性地来去……哪有像俺这样“以多取胜”,不明白“真经一句话”的力量的。
习惯了做“码农”——键盘上文字冲浪、也是一种训练自己内在发生对话的“SPA”,原来“执迷不悟”里,有自己的放松方式和享受。写作不是一件工作,而是一件很个性的享受。同学们可以径直跳过文字,但错过这样的画面,就很难说不是你的损失了……呵呵,一边听陶笛“枉凝眉”,一边让江桦的片子,带着一种既和岁月有关、又和岁月无关的温香气息、陪着我……冬天,江桦能用她的镜头,拍出难以言说中、暖暖的某个情绪温度里的怦然心动……炎炎夏日,她同样可以用她的镜头,拍出那缕可以渗到你心里的法喜的“清凉“……就是这样,江桦的所到之处,有时间之季节里的“到”,有生活最细微平淡里的“在”……你会发现,她“眼里”(镜头里的内在之眼),总是有从从容容、淡淡定定,拾缀不尽的美……当这些美在同样人间同样烟火的她身边,俯拾即是时,真正的秘密是,不是因为它们无所不在,而是它们在江桦心里、无所不在……甚至,它们本身,就是镜头主人心里某个影像的投射与外化……是江桦捉住了大自然的迷藏,还是大自然在和这个极度精神化极度自洁极度驱美的女子之超越人与物(境)的边界幻化恋爱共舞中,给自己创造了这样一个有着人的身体样貌的恋人?每读江桦的片,都让我感受到,人和人可以发生爱情,人和天地自然,也可以借相机这个“床”,一次次洞房沉醉!!!江桦同学,你要开一课,教教俺们,如何在海底轮(性能量)堵住之后,和自然之子,春夏秋冬,戴上相机这个“婚戒“,野外无人地“偷个情”,潇洒地“走个婚”,神马破篮子里的人生的“浑腥”,带给你的烦恼,都不愈而愈了!哈哈,俺必须一排一座哦。就写到这里吧,很可能自己会把江桦片子里传递的东西、读“小”了;毕竟,每个人读到,都不是“外面”的季节冷暖,而是她“里面”的夏与秋……正如某老外在江桦某年平遥的摄影展上,用法文认真道:看你的作品,我要洗了手,带上白手套……呵呵,法国银(人)就是浪漫,唉,俺翻箱倒柜、木有找到白手套,幸好有音乐,用来代替,“知己”着俺内心的感觉,来随同俺一起虔诚弯腰,在时光拍打推送上来的沙砾中,捡拾每一粒闪闪发光的珍珠……在我的邮箱里,有这么一段陪伴着我的文字,突然发现,它毫不费力地同时也道出了我对类似江桦这样的女性闺密们的最心底感受。转送给江桦,以及所有如兰的女子:
……也许你不相信,你是一个能够进入别人内心世界、深及如此的人。你穿越“我”心灵的旷野,如同阳光穿越水晶般容易!也许你感觉到了……每次点开你的来信,我都仿佛能听见自己胸口的那一声-赫-哧-的声响,有如裂锦……读你的文字不仅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心灵净化的过程,你就像是我怀里一块心灵的美玉,越是抚摩越是晶莹温润……我想,只有经过生活的沧桑、在知性智慧中,感受一切之心的女子,才能有这般自制与领解万物的能力……林燕妮曾说:恰如其分、气度雍容的步入成熟是一门艺术。真正美丽的女人,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表面的精致,而是那种让人内心一阵迷蒙的深处的优雅……
每次读水洗湖岸/胡香的诗,每次看清风梳雨/江桦的片子,我都仿佛能听见自己胸口的那一声-赫-哧-的声响,有如裂锦……喜欢的作家里,黄佟佟写过一本《最好的女子》,那些美好如兰、世间不再能有和她们比肩的女子,都需要有些仰角地去欣赏,但江桦,以及微信公众号“与在为邻”里,我身边的她、她、她,却是不那么远、友情里牵得到、体温里触得到的这样的一个个女子,我是人间惆怅客,她们的“好”,她们那无关年龄、平静沉实里、来自某内心自照的辉煌自得……堪比任何最顶级的化妆品……
本文所有图片,来自清风梳雨/江桦。
感恩遇见——和江桦的相遇,和我们自己的“相遇”……让我们[与在为邻]让我们[彼此为邻]
让我们可以一起,走在时间的大风里
走在时间的大风里
只闻茶香、不言悲喜
走在时间的大风里
禅风洗耳、与在为邻
走在时间的大风里
一只爬满绿痕的木桶
风,摇动一桶月光
一桶钟声,一桶楞严经……
走在时间的大风里
闲来石上观流水
欲洗禅衣未有尘
走在时间的大风里
天下事了又未了
鸟鸣已转向内省
走在时间的大风里
流自夏商秦汉隋唐宋元的水
依然打湿春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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