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福洪

 

7月7日，作者做爷爷了。在孙女出生的这一天，让我从北京妇幼保健医院的现象中看出：中国的医患关系恶化的责任在院方，不是21世纪的中国患者一下子全变成了刁民、恶患。

 

一、认识：医院、健康、医疗、医生、病与药

1、医院，是第三产业的经济实体。

医院，是社会第三产业，它生产的是人的健康。它与父母、教育三者一起，共同完成人的一生的“生产任务”。父母，生产了人的肉体本身，教育，生产了人的劳动能力，医院，生产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健康。

 

2、健康，不可能由医院全面生产。

准确地讲，健康，不完全是医院生产的，是父母、个人、社会和医院，四者共同努力的结果，甚至包括环境、生产力发展程度和社会进步状况等因素。健康不是绝对的，也没有绝对的标准，现代医学检测出的健康项目数值，它只是具体人的生理、物理指标的实际数值与合理值比较状态描述，不同体质的人和不同工作岗位的健康标准是不同的。

 

3、医疗，只是生产人的舒适状态。

上医院、看医生、住院治疗，是最终没有办法的办法，它实际上只是生产了相对舒适的状态。一个人，如果感觉不舒服，就要上医院看医生，让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为自己解除痛苦。最低标准是保命，中等标准是在保命的前提下尽可能提高生存质量，最高标准，也是大量的患者和普遍的现象，都是尽可能实现健康地、舒适地活着。

 

4、医生是医院之魂，医院是医护之依。

医生与医院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任何高水平的医院，都是有相对较高医疗水平的医生，没有相对较高医疗水平的医生，就没有高水平的医院，医生，是医院的灵魂与核心。但是，现代社会条件下，单个的医生，医疗水平再高，也是发挥不了作用的，只有借助医院这样的医疗团队和经济实体，并通力合作，才能实现解除患者的痛苦的目的。

 

5、医生非万能，很多病是治不好的。

目前，医学、药物的发展还十分有限，许多疾病，医生是没有办法治好的，医院有很多病是治不了的。医院的医疗设备、设施再现代，医疗技术再高明，只是检测手段相对准确一点，治疗，还是靠医生的经验与准确判断，以及用药适当，除小病外，没有百无一害的特效药，再贵重的药物，也不可能出现起死回生的效果。如目前的多种癌症和艾滋病，医院是没有技术手段和药物解决的，即使有了一定的解决方案和手段，但风险大，为患者带的痛苦重，效果也不很理想，对大多数癌症晚期患者的治疗，实质上是在浪费家庭的钱财和社会资源。即使是感冒这样的常见病，医生就没有立即治愈的办法和药物可用，现在治感冒，实际上只是减轻症状，让病人感到舒服一点罢了。

 

二、我在孙女出生这一天的经历

2012年7月7日早晨，6点左右，我还在梦中，手机响了，儿子在电话中说：“爸，快，××发作了，我叫了120”。我快速起床，洗把脸，没刷牙，就跑步到儿子住处，上120车，见老婆、儿子和事先准备好的用品手提箱在车上，儿媳妇躺在车子的担架上，我一上车便直赴东三环外团结湖的“北京妇产医院---北京妇幼保健医院”，只十多分钟，车子就开到医院的急诊大楼门口，120医生用担架把儿媳送到急诊负一楼观察室，医生接症，儿子按医生吩咐，一路小跑去交费等。我就在观察室门外椅子上坐等。

 

经医生检查，说：“是发作了，在观察室观察吧”。没过几分钟时间，医生就开出了住院手续。老婆一直在儿媳妇身边看护与忙碌着，我进去看了一眼，儿媳妇脸上十分痛苦的样子，我想，这就是人类新生命出生前的痛苦吧。

 

1、自己走丢了

我一个人没事，看着孕妇们，有的没地方座，我就起身把位子让出来，老在一个地方站着也不舒服，就到处转，不自觉中走出了急诊大门，左右观察觉，发现北京妇幼保健院的建筑比较现代，房子很新，但就是在负一楼，如果是南方，排水肯定是个大问题。当我再回到大门口，准备回到观察室，麻烦了，不记得出门时是从左边出的还是右边出来的，所有的指示牌，我看不出去观察室的方向位置。我想，这不是大事情，无非是多走些路，走错了回到原地方，向另一个方向找，肯定能找着。

 

我想错了，大楼特复杂，能走向大楼的任何地方，也不规则，那个方向都不是记忆中的样子，指示牌上，也找不到我要去地方的明显标识。我想，肯定观察室在医院的分类中，是低一层次的名称，指示牌是高一层级分类的名称，看来看去，的确想不出医院急诊分类应该如何分，更不知道医疗名称层级如何定，不懂医疗的我处于“走途无路”状态。自己走丢，只好找人询问，可问什么呢？观察室是不是很有“名气”？真的，问了两个穿医院衣服的女同志，都指错了，问第三个像护士的年轻人，倒是给指对了，就顺着她指的方向不看指示牌，还真走到了原出发点。

 

2、双人房被中介高收费

早餐回来后，老婆手上拿着两张卡片，她说这是推销双人房的名片，如要住双人房，一个说给她们1500元，一个说给1800元，她们可以为产妇搞定。我问这是院方的人还是社会上的人，老婆说不知道，我一看名片，是中介，我便去问医生，医生说，医院病房收费是有统一规定的，不可能收一千多元，社会上的中介你们别听。

 

我当时认为：这里是北京，不可能像地方上乱来的，医院不会让中介把国有资源收益流失出去。我们要相信医院，一切按医院的要求，走正规途径，不要轻信不明身份的人的话，给骗了。就再没管这事，10点半接通知，可以进入病房正式入院待产，病房安排在一楼，进入一楼，护士给分配到一个病房，进门后，发现是个大病房，有六张床位，住满了五位产妇，全生了，婴儿哭叫声不断，因为我正待孙子辈出生，对婴儿哭声特喜欢，心里想，马上就能听自己孙子或孙女儿的哭声了。

 

可是，我老婆对我说：“原先应该给中介的钱，定个双人房多好！”于是我便出病房看看别的病房情况，原来大病房只有两间，其他全是双人房，单独卫生间。是这样啊！我便与儿子商量，还是出点钱吧，让你媳妇和小孩有个安静的地方，产妇需要好好地休息，儿子说，原来给的名片没丢，便按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都说：“进病房前好办，进了病房后，协调工作要难些。”经再三说明与请求，过一会儿都打电话来说：“星期六，领导都不在，执班人员无权处理，加上一楼的护士长与别人不同，不好商量要作，结论是办不了。”

 

我想，一楼的不好商量，肯定是护士长人很正直，不愿意把双人房作为资源卖高价，搞创收，这更好，明天再找他们商量去，看能否调到双人房。

 

星期六傍晚，孙女儿顺利出生了，入病房，星期天上午（本和下一自然段为7月8日发生事），儿子主动找护理负责人商量了两个小时，都说：“一是没有双人房空闲，调不了，二是护士长不在，我们没权。”下午，儿媳妇上厕所，发现公共卫生间都是下蹲式的，与儿子小声说：能否找个座式马桶不？我老婆就到双人房去与人家打商量，103病房的同意了，送儿媳去，并告诉我说：“103房只有一个产妇，空一张床。”我再去护理负责人商量，说103有空床，可回答是，上午空出来的，早就被人家订好了，没有护士长的同意，我们是不敢调的。这就让我想不通，妇女生产，没有一定的时间，怎么可能事先预订呢？我儿媳妇比预产期提前了两周就生了，即使有预订，也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吧，空着也是空着，让我儿媳妇先住着，预订的人进院了，我们让出可以吗？不行！103空着，我儿媳妇和小孙女儿今晚还要在大病房住。

 

反正我也想通了，顺产只住三天，扛过去就能回家。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交了中介费，就可以享受这待遇，没交就那么难呢？宁愿双人房空着，也不给我们住呢？8日晚上接儿子电话，儿媳妇发烧38.7度，是感冒了，正打吊水，我想明天早晨再商量去，求求人家，看能否换个双人房，以免传染别人，期待着。

 

3、可陪产的单人产房没命遇上

当天下午一点，儿媳妇就进了产房，我们这样的祖辈老人，有一个等待的大厅，在等待过程中，发现有两个年轻的老公进去陪产了，我就叫儿子也要求陪产，让他媳妇增加信心和胆量，也好随时通信，知道里面的情况。一问才知道，陪产是要钱的，400元，我就说，给钱，陪！可是我儿子与医生一商量，结果是，里面有五间单人产房，可以陪护，两间多人产房，不能陪护，我儿媳妇恰恰是多人产房，在不能陪护之列。我想，我是老百姓，不具有特权资格，为什么我从来就没碰巧遇上过一回呢？七间产房两间不能陪护的，被我遇上了，我就这么倒霉呢？命苦啊！

 

4、强行要求签字同意侧切

不在单人产房不能陪产也就罢了，到了五点，门开了，叫：我儿媳妇名子的家属在吗？我家三口同时到场，说，我儿媳很快就要生了，但因为肚子痛的厉害，又没吃东西（早上吃的全吐了，中午肚子一直痛，没吃），带进去的红牛和巧克力，都吃了，还没一点力气，时间久了怕小孩出问题，医生说动一点小手术，侧切几公分，让小孩快点产出。

 

我儿子就与问他妈，么回事？搞清楚后，儿子说，不到万不得以时，请不要切，儿子签字时，补上这句。一会儿，医生又叫，再签，必须明确表态，写“同意”两字就行，不能写“万不得以”，这时我正好不在场，儿子说:“这要我妈我爸同时答应，我才能签。”医生说：“这可不行，人命关天，不签字小孩出问题，我们可不负责，要母子平安，必须签”。最后，儿子在他妈同意下，才很不甘心地签了字。两分钟后，通知：小孩顺利出生，女孩，没有侧切。我们高兴，顺产，没有做侧切手术，再没想那强行要求我们签字的事。

 

事后，我想，他们先后两次要求我儿子签字时，我孙女儿正在产道中挣扎，基本没有受签字过程耽搁的影响，签字，只是医生认为要侧切，就随时做侧切手术，不用担心临时与家属商量签字的时间问题，签字只是院方推卸医疗责任事故的书面文书罢了。

 

三、北京妇幼保健院需要改进的地方

1、关于迷路引发的思考

说实话，大楼里迷路，对于我这年纪的人来说是件丑事，但我这里是为全国的病患在说话。病人和家属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有一个熟悉的过程，何况大城市的大医院，一楼往往是四通八达，能通向任何区域，仅按医院现在的指示牌，找不到地方，迷失方向在所难免。

 

大城市的大医院，接诊病人的地方，一是要有一个简明的平面和一个立体的图解，让新来的病人或家属，能自己寻找地方。二是在人流多的门诊和急诊处，除图解外，还应设一个问诊指路岗。三是像北京这样的国际性城市，图解和问诊，都应是中英双语为好。四是图解和门牌名，都应大众化，不要用医学术语，也不应把名称搞的太复杂，要像高速公路一样，有方向性的指示牌和地点名称牌，有的还可以加注距离远近。

 

2、关于双人房高收费的思考

因为建筑的原因，而不是人为设置差别的前提下，医院病房不可能全是一样的，有些差别不可避免，条件好一点的，可以从收费上体现出差别，最好不要拿出来高收费，更不应该作为诱饵，让中介从中谋利。我还发现北京妇幼保健院有挂号贩子，亲眼见一个挂号贩子一个专家门诊挂号买700元。关于挂号，我有10个以上的办法，不让号贩子从中谋利。其实，这些都是医院内面的工作人员在容忍这些人在做，从中获利的，也有医院自己的人，双人房高收费，肯定有医院内部人参与其中得利。只要真心堵塞这些事情发生，方法多的是，就看医院有没有决心，现在的实质是挣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职工在灰色地带搞个人创收，寻租国有资源的潜在价值。

 

3、关于不让老公陪产的思考

妻子生小孩，让老公陪产，对产妇是最好的安慰，也有利于生产的顺利。可医院没有在这方面动脑。同时，不让老公陪产，也让家属可能产生怀疑，到我手上的小孩，是不是自己亲生的，真的不能100%打消顾虑。这方面的故事和电影强化了人们的这种意识，如果在产房外给一个私密可视、可交流的设施，就能解决这一矛盾。这样的设施，现在很容易实现，不知道妇产医护人员，对家属的这种心理是否了解。

 

4、关于手术前签字的思考

病人手术前，让家属签字的事，在医疗过程中十分常见，虽然有这一纸“合同”，或者叫“手术风险说明书”，但并没有阻止医、患之间的纠纷产生，而且纠纷越来越多，其根本原因是：签字只是程序，医院并没有认真思考这个东西。一是风险被夸大了，二是可能的风险也需要分类，三是没有给家属表达意思的余地。这都是管理粗放导致的，需要双方一个协商的过程，对可能的风险适当分一些类，如有些是可能性大一些，有的可能性要小一些，有的内险是有前提的，有的风险是有病理原因的，这些都没有详尽地说明，把家属当病盲、医盲、生理盲、知识盲。其实，现在人的知识量大增，获取信息的来源多，方便快攻捷，对病理知识也有些一知半解，久病成医也有这个道理，许多病人，最后说的话真有点医学知识，这种签字，着实有推卸医疗事故责任的嫌疑。

 

四、医患关系恶化责任在医院

从作者孙女儿在北京妇幼保键医院出生的这一天的行为看，现在全国的医患关系恶化，责任不在患者在医院，公安局住进医院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1、医院定位与指导思想错位。

中国的医院，长期作为国有事业单位管理，事业单位过去是比照行政单位管理，比照公务员待遇变化而变化，工作人员自认为与国家干部差不多，医生护士还有自己的专业。加上原来的公费医疗和现在的医疗社会保障，以及国家对医疗单位改革的社会公益性认识，更强化了医院的可“牛”性，大城市大医院的医疗资源优势，强化了它的惰性，使其离患者的希望与欲求越来越远，高高在上、视患者如虫草心理十分强烈。

 

其实，社会公益性认识不是对医院的定位，是国家财政视角定位，公费、社保医疗，是业务性质使然，而不是医院服务地位定位。医院是生产性服务企业才是医院的正确定位，患者是上帝，才是正确摆位。中国的医疗机构什么时候把自己看成是以服务取得报酬，是病人养活了自己时，心态才能端正。

 

2、医院缺竞争，利润率太高。

中国的医疗牌照发放，政府是按垄断模式发放的，目前其利润率都在50-70%之间，平均都在50%以上，最少也不低于30%，这是因为没有竞争的原故。

 

如果政府对医疗牌照发放放开，放弃公办保证公益的路径，同一城市、相同服务水平的同类医疗机构出现两家以上的话，竞争即会出现，利润率就会降低，服务质量就会上去，人性化服务就一定会出现。

 

其实，公益是财政视角的公益，公益内容由政府埋单而已，不是医疗机构本身公益，医疗机构本身是企业，是以营利为目的，救死扶伤是其职业道德，救死扶伤政府埋单是社会道德。医疗垄断经营是服务质量低、收费高的更根本原因。

 

3、医院没有做让人信任、信服的努力。

医患之间，缺乏信任，医生做的事情，没有让患者认为：倾其所能在为自己全心全意服务。反给患者深刻的落印是要求患者，在一切事情上按他的要求办事，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患者没有知晓权，医生没有解释义务。医疗技术上当然是医生说了算，可实际一切却是钱在发挥作用。有的却是患者出钱，连认证、认可权都没有，尤其是转着弯、走着巧门掏患者的腰包。这样，很难让患者相信医生和医院是在为自己服务，而的的确确是在以医疗为愰子，发病人的财，商业意识太强烈，且歪门邪道时时处处都在发生，患者为了得到真心服务，不得不另掏腰包送红包，以保性命安全，保证医疗质量。

 

4、细节就是服务质量，态度决定医患者关系。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面对的是一个个具体的病友，以及陪护的家属，一言一行都在病友与家属的观察看之中，细节和态度都逃不过病人与家属的眼睛。

 

目前，中国护理人手不足，发达国家是一名医生20名以上的护士的配制，中国一般只有7-15名配备，护理人手不足，加上医护人员的劳动意识低下，许多该做的服务工作都没有做，该提供的条件没有提供。如北京妇幼保健医院的护理人手极端不足，小孩的洗、换尿布等工作都让护工做，压缩护理人数，减工资支出；又如产妇一整天没吃，没有给产妇补充营养和饮料等，既不人道，又是把病人不当人看的非人态度下的缺德行为；过份减人减支的企业行为，减少服务，更谈不上质量的低劣服务。何以取得病友的信任和支持，医患关系必然走向不恶化，没有走向和谐的前提与条件。医院管理，只有两条，即细节决定服务质量，态度决定医患者关系。

 

5、救死扶伤的职业道德不只体现在免费上，主要体现在服务理念上。

中国的医疗机构把免费医疗和救死扶伤的职业道德混为一谈，其实，免费医疗、低价医疗、被逃费医疗，是商业性质的行业特殊，一般由政府埋单，以体现人文关怀的社会道德。

 

医生只管救人治病，不管费用能否收取的救死扶伤行为，是医疗机构特有的、医生必须的职业行为道德规范。二者是不同层面的东西，需要社会公益性支出为其公正地处理其中的利益关系，不能让讲究道德的企吃亏，医德，是社会公平正义的高层次社会保障。

 

医院不能不讲效益，医生不能只讲效益、不讲质量。对讲道德的医院和医生，政府有鼓励的义务，社会有支持的责任。对只讲效益，不讲质量和道德的医院和医生，政府有指处罚的责任，民众有指责的权利，市场份额与效益必然受限。

 

 

 

                                     2012年7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