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
——元稹《离思之四》欣赏
陈敏昭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据说，这是唐代诗人元稹为悼念亡妻韦丛所作的《离思五首》中的第四首。
元稹（779-831），盛唐洛阳人，字微之，别字威明。少年才俊，15岁以明两经擢第。元稹的生活是非常丰富多彩的，其表现有三：一是善于为官，八面玲珑，官运亨通，有人称之为“巧宦”；二是善于诗文，尤其是喜欢乐府诗创作，在中国文学史上与白居易被并称为“元白”；三是私生活浪漫多彩，除了与正妻韦丛半缘情深（二人结婚仅七年韦丛就驾鹤西去）外，还交接了许多风尘女郎，公务之余，经常游戏在花丛之中。比如，他与比自己大许多的风流才女薛涛的姐弟恋（当时薛涛42岁，风韵犹存，元稹31岁）；与良家女子莺莺的交往（元稹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写的唐传奇小说《会真记》又名《莺莺传》，在元代被王实甫改编为杂剧《西厢记》）；把白居易的歌妓商玲珑携往越州任上等，与众多的女子交往而不被纠缠，因而有人称元稹为“巧婚”。
但是，也有人不这么看，其好友白居易认为元稹为人刚直不阿，情感真挚，白居易这样评价元稹“所得惟元君，乃知定交难”，并说他们之间的友谊是“一为同心友，三及芳岁阑。花下鞍马游，雪中杯酒欢。衡门相逢迎，不具带与冠。春风日高睡，秋月夜深看。不为同登科，不为同署官。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端。”
元稹虽然很花心，但是任何女子都不能取代韦丛在他心中的位子，他能够将高贵典雅的婚姻生活与隐秘欢娱的情感并行不悖，《离思五首》就是用世间至大至美的形象来表达对亡妻的无限怀念，《离思之四》尤其写得一往情深，炽热动人。
元稹的诗辞浅意哀，扣人心扉，动人肺腑，仿佛孤凤悲吟，独狼哀鸣。语言幻美，意境朦胧，脍炙人口。并因平浅明快、绚丽华美、色彩浓烈、铺叙曲折、刻画真切而感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化自《孟子·尽心篇》中的“观于海者难为水”，是说经历了大海的波澜壮阔后再回头看小溪细流，实在不足为观，不足为道。
“除却巫山不是云”运用“巫山云雨”之典。巫山地处渝东，跨长江巫峡两岸，气候温和，雨量充沛，经常是云遮雾罩，因而产生了许多神话传说，“巫山云雨”就是其一。宋玉《高唐赋》中说一女子愿意为楚王自荐枕席，王因幸之。离别楚王时该女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后来该女被人称为“巫山神女”。这句表面是说经历过巫山的云雨缠绵，别处的景致就不值得称道了。其实，他是巧妙地使用典故，把巫山神女比作心中所爱，充分地表达了对那个女子的真挚感情。除此女子，纵有倾城国色、绝代佳人，也不能打动他的心，取得他的欢心和爱慕。只有那个女子，才能使他倾心相爱。写得感情炽热又含蓄蕴藉。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漫步花丛香海，我没有心思再看那百花争艳，百蝶争香，这一半是因为信佛修道，一半是因为忘不了你啊。
整首诗用现代语讲就是：游历过波涛汹涌的大海后，不会再被别的小溪河流所吸引；经历过云蒸霞蔚的巫山云雨缠绵后，别处的景致就不值得称道了。漫步花丛香海，我没有心思再看那百花争艳，百蝶争香，这一半是因为信佛修道，一半是因为忘不了你啊。
也有人讲，这首诗并不是元稹的悼亡诗，而是他惯用的索物托情手法，表达他对曾经相爱的女子的思念，前三句紧扣主题，层层递进，最后一句才用画龙点睛之笔，揭示主题。不管怎样，这是一首影响久远的既脍炙人口又浅显易懂的名篇佳作。
附元稹离思五首：
其一：自爱残妆晓镜中， 环钗漫篸绿丝丛，须臾日射胭脂颊， 一朵红苏旋欲融。
其二：山泉散漫绕阶流， 万树桃花映小楼，闲读道书慵未起， 水晶帘下看梳头。
其三：红罗箸压逐时新， 吉了花纱嫩麴尘，第一莫嫌材地弱， 些些纰缦最宜人。
其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其五：寻常百种花齐发， 偏摘梨花与白人，今日江头两三树， 可怜和叶度残春。
2012年5月25日星期五，三门峡上阳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