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运转靠货币。货币流动即是经济运转,货币流动的方式决定了经济运转方式。
货币流动,像地球的水循环一样,是集中-分散-集中的循环。水通过泉溪江河汇聚到海洋,再通过蒸发-降雨分散到每一寸土地,然后再汇聚。货币主要汇聚到两个地方:通过税收汇聚到政府,通过储蓄汇聚到银行。货币的分散,政府通过财政支出,银行通过信贷。财政支出和信贷,是经济循环的启动点。
在发达国家,政府的财政支出,基本用于福利,包括低保和医保,所以钱等于发给了每一个穷人,好比细雨润泽了每一寸土地;银行是自主经营的,钱一定贷给最有竞争力的公司,这些公司拿到钱会立即去购买生产资料。
而在中国,情况反差极大。政府的支出,很少用于福利,给1000万公务员发了工资以后,大部分是公款消费和基建;银行是国家控制的,钱大多贷给了国企和地方政府。因而两方面的支出很大一部分被寻租了,落到了少数人手里,剩下的小部分才是用于建设投资,而且主要是投向了钢筋水泥行业。
所以,发达国家的货币分散,带动的是全社会的基础消费需求,比如手机,电脑,汽车,医疗,服装等,这些行业规模大,需求增加会拉动全社会就业增长,并且推动科技进步。有本事的人通过个人能力,将分散的资金集中起来,成为富豪,但同时也给社会创造财富,如沃尔玛,可口可乐,微软,苹果。
中国的货币分散,大部分带动的是少数人的奢侈需求,比如高档餐饮娱乐、收藏品、房子、奢侈品,高档餐饮娱乐和收藏品又带动了另外一少部分人暴富,同时提供了如小姐之类的上千万个高收入职位;房子拉动了钢筋水泥行业;奢侈品拉动了国内外奢侈品制造业,国内主要是烟酒,国外主要德法意受益。小部分拉动了钢筋水泥行业,钢筋水泥行业拉动了上亿人的就业。但是多数人从这个链条上是分不到利益的,必须另外想办法。
办法就是去赚外国分散的钱。外国人因为福利好,所以自然就劳动力贵,工作不卖命。中国人天生命贱,没人发钱,所以自然劳动力便宜,工作卖命。于是形成了美国政府发钱给美国人--美国人买中国货--中国人把赚来的美元换成人民币--中国政府把换来的美元买美国国债--美国政府发行国债发钱给美国人的循环。这样有上亿中国人找到了工作。
靠钢筋水泥和出口找到工作的人,生活中必然有消费,如餐饮服装日用品快递通讯等,带动了大量就业,而这些新的岗位也有相应的消费,这样就启动了货币的乘数效应,推动了全民就业和整个经济的发展。
以上就是中国乃至世界1998~2008间10年的经济发展模式(减员增效之前,中国有很大一部分钱是政府直接发给底层职工的,那时的经济是靠这些资金维持运转的)。
沿着这样一条轨迹走下去,中国的底层人民靠勤劳在慢慢致富,而上层的财富将持续快速增加;发达国家的工作职位大量流失到中国,底层人民越来越贫穷,越来越依靠政府福利,于是政府赤字越来越大,政府债务会持续的上升。这个链条不是完美的,缺陷显然是在发达国家的政府债务这一环。
发达国家的政府债务危机,唯一可能的解决办法就是增发货币。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和欧洲日本已经新发行了数万亿美元的新货币。美国每年过万亿美元的赤字,很快又要再发行货币。发行货币之后,货币自然贬值(即便名义汇率不贬,通货膨胀还是带来实质性的贬值),而发放给底层的人民的福利的名义数值不变,这样就等同于绝对发放值减少。绝对发放值减少后,发达国家民众的购买力自然减少,造成对中国的需求减少,带来中国底层就业职位的减少和绝对收入的减少,通过逆向乘数效应,中国的经济规模将萎缩。中国经济萎缩后,政府财政收入自然减少,而政府支出的惯性增长又不会停止,这样会带来巨大的财政赤字。
为了解决就业和财政问题,中国只能保持持续的高贷款增长速度,贷款给铁公鸡和地方政府。持续增长的贷款不会带来坏账,因为政府不愿也不可能破产,唯一的后果是通货膨胀,而且这个通货膨胀正好与发达国家货币超发相对应。与贷款增长相伴随的,是上层人群收入的持续增长。
底层人群收入减少,上层人群收入增加,带来两大问题:社会矛盾激化,贸易逆差。
底层赚钱越来越难,上层越来越花天酒地,必然导致越来越多的底层人群铤而走险,用暴力手段掠夺财富。如果不加遏制,后果是极为严重的。而为此担心的恰恰是政策的制定者。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发达国家采用的方法--给底层人群发放福利。但是发福利意味着更多的财政赤字,更大的通胀。此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实行。所以眼下只能做一些表面文章,压制房价是一个,下一个很可能是大力查惩贪官。
外国老百姓购买力萎缩(名义购买力不变),意味着中国出口名义额基本持平;中国上层购买力持续增长,意味着进口持续增长(还包括出国留学,移民等巨额流出)。中国将很快陷入贸易逆差,外汇净流出。理论上这会带来人民币贬值,但是因为中国握有巨额外汇储备,是否贬值还是政府说了算。一旦中国陷入外汇净流出,中国将无法再继续买入美国国债,而中国的逆差国德国俄罗斯伊朗都不一定会买美国国债。这逼迫美联储不得不大幅加快购买美国国债的速度,美元发行速度加快,美元贬值加快。美元贬值将加大中国的贸易逆差,这将是一个恶性循环。中国政府可以轻松地通过一些政策来控制贸易逆差,比如提高进口关税,限制进口配额。另外一个很大的可能性是通过输出人民币来完成逆差,这刚好帮助了人民币的国际化,特别是在美元大幅贬值的情况下。
继续分析下去,所有的分析最终都得出同样的结论--通胀。美国在七八十年代曾经历两位数的通胀,但并未造成经济崩溃。如果保持10%~20%的年通胀率,目前的全球经济游戏可以持续地玩下去。但是在通胀的过程中,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收入差距会明显地减小,发达国家的生活水平会实质性下降,中国的上层社会将变成“新兴发达国家”,但中国底层人群的生活水平不会有明显提高。
这样一个发展模式也不是永恒的,缺陷就在中国的贫富差距上。压房价反腐败的方法不可能长期奏效。中国最终必然会对社会再分配体制做出一个巨大的变革。这个变革将带来整个世界经济的突变,如何突变就很难预测了。时间上推断,这个变革应当发生在10年之内,甚至决策者会在一个较长的时间周期里温和地分步完成这个变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新医改算是个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