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交通要道


  清明节回家给父亲扫墓,从咸阳火车站坐汽车上西宝高速可一直到家乡的村口,到了村口后,司机执意不停,我只能从距村口2公里的南谷米服务站下车。从服务站下了高速路,我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得重新走上高速路,顺着路南侧栏杆外的护路渠往回走。走到村口,眼望西坡,才看见了昔日车水马龙、链接兴武两县的交通大道。只见路还在,但面目全非,再不见昔日的辉煌。路的两旁,显露出深邃的沟壕,几辆农用拉土车正在路南边的土壕里取土,发出震耳欲聋的突突声,原来宽敞的大马路,现在只剩下一米多宽,勉强能过去一辆农用车。快到村口,一辆拉土车从我身边驶过,我无赖地退到一边的麦田里,但路上的尘土还是溅了我一身。

  说起这条交通大道,可以说是老家地区相当重要的交通要道,沿着这条路上西坡,就是兴平与武功的交界地。从武功的马坊寺、谷米寺到兴平桑镇的双山寺,再到东边的郭恭寺,由这条道路东西连着。据老人讲,在古代,沿着这条路向东、向西走,可以十里路遇见一个寺,不管是经商的,还是长途旅行的,只要沿着这条路走,到晚上不会没有歇脚的地方。在民国时期,一些土匪路霸就在这条路的西坡口设置关卡,路的南边挖了一个万人坑,如果那个路人被瞄上,违背那些土匪路霸的意图,只有进万人坑了。小时候,经常听老人讲,有一个武功北塬上的小偷,母子二人依靠乞讨为生,眼看快过年了,儿子就去我们村中偷盗。年三十晚上,米、面、油、盐都偷到了,那贪心的母亲硬要儿子再去给她偷一副织布用的缯,可缯没偷着,儿子却被逮住了,直接就被送进了西坡口旁的万人口,人们只听见那儿子不听地喊:“妈喔呀,你娃说什么都偷下了,你硬要你娃再给你偷一副缯,看叫人家把你娃撂到了万人坑。” 听老人们讲,那儿子连哭带喊整整三天三夜,直到没有了声息。至于这故事是不是真的,也没有人去认真追究过,可它确是老人们教育小辈不要偷窃、贪财的好材料。

  从我记事起,每到阴历十月后双山寺的四会(农历十月初五、十月二十二、十一月十八、腊月初八)开始,桑镇街道就会有国家剧团在此搭台唱戏,骡马市、木头市,粮食市及杂货饮食市,卖什么的都有,除唱戏外,还有各种杂耍、小马戏等应有尽有。我们这些小孩子拿上父母给的一角钱,就可以吃遍会上的小吃,二分钱一碗的豆腐脑,二分钱一碟的凉粉,二分钱一小碗的南山石枣,至今想起来仍然让人回味无穷。每天早晚,通过西坡这条马路上的人络绎不绝,挑担的、赶马车的、拉架子车的,非常热闹。最让我难以忘却的是文革时红卫兵拉练的队伍,那些从锣鼓村车站下来的男男女女,排着整齐的长蛇队,唱着东方红和大海航行靠舵手歌曲,从西坡上走下来往东去,一组全灰色的,一组全草绿色的,好不壮观。每逢有拉练的队伍经过,村中的男女老少都跑到路边去看,那也是我们小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刻。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比较激进的武功县大搞割资本主义尾巴活动,组织民兵小分队,把几千年老祖宗遗传下来的古庙会进行人为驱散,那些民兵小分队成员都是些年轻状小伙,而上会的都是中老年男子和妇女儿童。每到春节过后,兴武两界的村子轮流过庙会,会上除了卖各种饮食、衣物外,都是农民所需的各种农用物质,人们通过庙会可以进行物质交流。每年的农历二月十九,是邻村谷米寺过庙会,虽说是邻村,但却归两个县管理。于是,庙会上卖麻花的、卖凉粉的、卖甑糕的、卖甘蔗的、卖木头的、卖树的、卖牛羊猪的,等等等等,都被赶到了我们的西坡上,而我们兴平这边相对能温和一些,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这一天时间,西坡就成了自由市场,好不热闹,我和女伴们趁机去西坡购买指甲花、单瓶花、喇叭花等各种花种子,大家都很庆幸可以不用多跑路,在自家门口就能逛庙会。

  上高中时,我和村中几个都在县中上学的同学一起在这条路上步行,背上一个星期的馍到锣鼓村火车站搭火车,几年下来,来来回回在这条路上走,那感情真是难以言表。现在,看到这条破碎的路,不觉叫人黯然神伤,那几十丈长的坡路和土崃,怎么几十年间就被蚕食完了。

  贪心的人们啦,为了利益,土崃挖完了,路都被挖完了,以后还有什么可挖?还要挖什么?